自那夜海棠树下的触碰后,孟吟与晏和之间仿佛多了层无形的薄纱。隔着这层纱,目光偶尔相撞时,便多了几分心照不宣的凝滞,待回过神来,又各自慌忙移开,像怕被旁人窥破了什么隐秘。
皇帝对晏和的猜忌并未因战功而消减,反而借着“犒劳”之名,收回了部分兵权,只留了京畿附近的防卫给他。晏和对此似乎毫不在意,每日按时上朝下朝,处理公务时愈发谨言慎行,连往日议事时偶尔流露的锋芒都收敛得干干净净。
可孟吟看得懂他眼底的沉郁。那日她去给太后请安,恰逢晏和也在,他正垂首听太后叮嘱,阳光落在他发顶,竟衬得那乌发间隐隐有了些白霜。不过三十出头的人,却像是背负了千斤重担,连背影都透着几分苍老。
退下时,两人在回廊上迎面遇上。孟吟屈膝行礼,眼角的余光瞥见他袖口磨出的毛边——那身玄色常服,他竟穿了许多年。
“皇叔近来清减了。”她忍不住开口,声音压得极低。
晏和脚步一顿,垂眸看她,眼底闪过一丝暖意,转瞬即逝:“劳娘娘挂心,臣无碍。”他顿了顿,补充道,“瑶光殿的新茶不错,陛下前日赏赐的雨前龙井,臣也尝了,滋味甚好。”
孟吟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他是在告诉她,皇帝近日待她依旧如常,无需因上次的事忧心。
心头一暖,她抬起头,正对上他的目光。这一次,两人都没有躲闪。他的眼神像深潭,映着她的身影,也映着满廊的日光,竟生出几分岁月静好的错觉。
“皇叔若喜欢,改日臣妾让人送些去王府。”她轻声道。
“多谢娘娘。”晏和颔首,侧身让她先行。
擦肩而过时,孟吟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味,混在皂角香里,若有似无。她脚步微顿,终究还是没有回头。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轨道,平静无波,却又处处透着暗流。孟吟依旧是那个笑靥如花的贵妃,陪皇帝赏花、弈棋、批阅奏折,偶尔说些无关紧要的趣事,将“贤淑”二字演得滴水不漏。
直到中秋宫宴,变故陡生。
宴至中途,忽有禁军闯入,跪地禀报:“陛下,晏元帅府中搜出龙袍一件,还有与匈奴私通的密信!”
满殿哗然。
孟吟端着酒杯的手猛地一颤,酒液溅在指尖,冰凉刺骨。她抬眼看向晏和,他正坐在席间,闻言脸色微变,却依旧端坐不动,只是放在膝上的手,悄然握紧。
皇帝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寒:“皇叔,你还有何话可说?”
晏和起身,跪地叩首,声音平静无波:“臣冤枉。府中从未有过龙袍,更不曾与匈奴私通,请陛下明察。”
“明察?”皇帝冷笑一声,扬手示意,“把证物呈上来!”
很快,一件明黄色的龙袍被抬了上来,做工粗糙,绣纹歪斜,一看便知是仿造的劣质品。而那所谓的“密信”,字迹潦草,内容无非是些“待时机成熟,共分天下”的鬼话。
孟吟的心沉到了谷底。这分明是栽赃陷害,拙劣得可笑,可在皇帝眼中,或许这便是除去晏和的最好借口。
“陛下,”她忽然开口,声音清亮,盖过了殿内的窃窃私语,“臣妾有话说。”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包括晏和。他猛地抬头看她,眼神里满是震惊与阻止。
孟吟却迎着皇帝的目光,缓缓起身:“陛下,臣妾虽不懂朝政,却也知道皇叔刚大败匈奴,怎会与他们私通?再者,这龙袍……”她走到龙袍前,轻轻拂过上面的绣纹,“针脚杂乱,丝线粗劣,绝非皇叔府中能有的物件。皇叔素爱整洁,连朝服都要浆洗得一丝不苟,怎会藏这样一件东西?”
她语气从容,句句都在情理之中,却又处处维护。
皇帝的脸色沉了沉:“吟儿,此事与你无关。”
“陛下,”孟吟屈膝跪下,目光坦荡,“臣妾不是要干政,只是见不得忠良被冤。皇叔为大启征战沙场,流血流汗,若仅凭这几件伪造之物便定他的罪,怕是会寒了将士们的心啊。”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力量。满殿寂静,连那些想趁机落井下石的朝臣,都一时语塞。
晏和跪在地上,背脊挺得笔直,却微微侧过头,看向孟吟的方向。昏黄的宫灯下,她的侧脸清丽而坚定,像暗夜里悄然绽放的昙花,带着一种决绝的美。
他忽然明白了,那日她为何要说“臣妾不怕”。原来,她是真的不怕。
皇帝盯着孟吟看了许久,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猜忌,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最终,他重重一哼:“此事暂不处置,将证物封存,交由大理寺彻查!”
一场风波,暂时平息。
宴散后,孟吟独自走在回殿的路上,夜风带着凉意,吹得她手脚发冷。她知道,自己今日的举动,无异于在皇帝面前暴露了对晏和的在意。往后的日子,怕是更难了。
“娘娘。”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孟吟转身,看见晏和快步走来。他脱下自己的披风,不由分说地披在她肩上,带着他体温的暖意瞬间包裹了她。
“你不该那样做。”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后怕,“你可知,刚才有多危险?”
“我知道。”孟吟抬头看他,月光落在她脸上,映得她眼眸清亮,“可我不能看着你被冤枉。”
晏和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长叹。他抬手,似乎想触碰她的脸颊,却在半空中停住,最终轻轻落在她的发顶,动作温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
“孟吟,”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等这事过去,我便向陛下请旨,外放镇守边关,永不回京。”
孟吟的心猛地一痛,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她知道,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远离京城,远离权力中心,远离她,或许才能让彼此都安全。
可她舍不得。
她多想说,不要走。
可话到嘴边,却只化作一句:“好。”
是啊,好。只要他能平安,去哪里都好。
晏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心里。然后,他转身,大步离去,玄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只留下那件带着他气息的披风,还披在她肩上。
孟吟站在原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滴在披风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她知道,这或许是他们最后一次这样平静地相处了。
大理寺的调查迟迟没有结果,皇帝似乎也忘了这件事,只是对孟吟的态度,渐渐淡了些。赏赐依旧有,却少了往日的亲昵,偶尔在她殿里留宿,也常常沉默地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孟吟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心里却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晏和。她派去的人传回消息,说晏和近来深居简出,除了上朝外,几乎不踏出王府半步。
转眼到了冬至,京中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孟吟正在殿里临摹字帖,忽然听闻晏和在早朝时,主动请旨,愿领兵镇守北境,抵御残余的匈奴势力。
皇帝准了。
旨意下来的那一刻,孟吟握着笔的手一抖,墨汁落在宣纸上,晕开一团乌黑。
他终究还是要走了。
出发前夜,孟吟做了一个梦。梦见那年御花园的夜宴,他站在廊下,月光落在他身上,清冷如谪仙。她走过去,问他:“皇叔,你说这宫里的花,能开多久?”
他说:“用心浇灌,或许能开得久些。”
醒来时,枕巾湿了一片。
第二日,晏和离京。
孟吟没有去送。她只是站在瑶光殿的窗前,望着宫墙外的方向,一站便是一上午。雪花落在窗棂上,很快融化,像无声的泪。
贴身宫女捧着一件叠好的披风进来:“娘娘,这是前几日晏元帅让人送来的,说是……该还给您了。”
孟吟接过披风,入手微凉,上面的气息早已散尽,只留下淡淡的皂角香,和一丝若有似无的海棠花香。
她将披风紧紧抱在怀里,仿佛这样,就能抓住些什么。
日子一天天过去,北境偶尔会传来晏和的消息,说他打了胜仗,说他治理有方,说北境的百姓都很爱戴他。
孟吟每次听到这些,都会放下心来,然后,默默地为他抄一遍平安经。
皇帝对她,又恢复了往日的恩宠,甚至比以前更甚。他说:“吟儿,还是你在朕身边,最让朕安心。”
孟吟笑着应下,眼底却没什么笑意。
她知道,皇帝或许从未真正相信过晏和的反心,那场“龙袍案”,不过是敲打他的手段。而她的维护,或许也让皇帝明白了,她终究是向着他的——至少,在明面上是。
只是,只有孟吟自己知道,她的心,早已不在这金碧辉煌的宫殿里了。它跟着那个玄色的身影,去了遥远的北境,在寒风中,守着一份无人知晓的牵挂。
又是一年花开。
瑶光殿的海棠开得极好,粉白的花瓣堆云叠雪,香气袭人。
孟吟坐在花下,看着宫女们晾晒新茶,忽然听到宫人们在低声议论,说北境传来消息,晏元帅在一次突袭中,为了救部下,受了重伤。
孟吟手里的茶盏“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她猛地站起身,脸色苍白,心口像是被巨石压住,喘不过气来。
“备车,我要去见陛下!”她声音发颤,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
她要去求陛下,派最好的太医去北境。
她要去告诉他,她不怕了。
哪怕被猜忌,哪怕被责罚,她也要去见他一面。
宫女吓了一跳:“娘娘,您冷静些,现在去见陛下,怕是会……”
“我不管!”孟吟打断她,快步朝殿外走去,“我要去见他!”
阳光透过海棠花枝,落在她身上,明明是暖春,她却觉得浑身冰冷。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出这宫门,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他平安归来。
可她知道,这一次,她不想再放手了。
朱墙高耸,挡得住人,却挡不住那颗早已飞向远方的心。
她朝着紫宸殿的方向走去,脚步坚定,像走向一场未知的宿命。而远方的北境,寒风呼啸,不知那个让她牵挂的人,是否能感受到这跨越千里的深情。孟吟几乎是踉跄着冲到紫宸殿外的。宫门口的侍卫见她脸色惨白,发丝微乱,虽惊于她失态的模样,却也不敢拦,只匆匆通报了一声。
她站在丹陛下,听着殿内传来皇帝批阅奏折的沙沙声,心脏跳得像要撞碎肋骨。贴身宫女追上来,想为她整理衣襟,被她一把挥开。
“陛下,”她隔着门扉开口,声音因急促的喘息而发颤,“臣妾有要事求见。”
殿内的声响停了。片刻后,皇帝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不耐:“何事如此慌张?”
孟吟推门而入时,皇帝正放下朱笔,抬眸看她。他的目光落在她发白的脸上,眉头微蹙:“你这是怎么了?”
“陛下,”孟吟屈膝跪下,额头抵着冰冷的金砖,“求陛下派最好的太医,即刻赶往北境!”
皇帝眸色一沉:“北境?你听说了什么?”
“臣妾……臣妾听闻皇叔重伤,”她的声音抑制不住地发抖,“他为大启征战,不能就这么……”
“放肆!”皇帝猛地拍案,龙椅上的威严骤然散开,“孟吟,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一个外臣的伤势,值得你如此失态?”
孟吟浑身一颤,却依旧固执地叩首:“陛下,皇叔是国之柱石,更是……是陛下的亲人!他若有不测,北境动荡,于国于民都不利啊!”她抬起头,眼眶通红,泪水在睫上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臣妾愿以贵妃之位担保,只求陛下救救他!”
“以贵妃之位担保?”皇帝冷笑一声,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就这么在意他?”
那目光像淬了冰,刺得孟吟心口生疼。她知道这话问得有多危险,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可她看着皇帝眼底的探究与寒意,忽然生出一种破釜沉舟的勇气。
“是。”她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顿道,“臣妾在意他。不是因他是皇叔,不是因他有功,只是……在意他。”
殿内死寂一片。连窗外的风声都仿佛停了。
皇帝的脸色一点点沉下去,眸底翻涌着惊涛骇浪,有愤怒,有失望,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他盯着孟吟看了许久,久到她以为自己会被那目光凌迟,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得可怕:“孟吟,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臣妾知道。”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臣妾也知道,这话会让陛下动怒,会让孟家蒙羞,会让臣妾万劫不复。可臣妾不能骗陛下,更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出事。”
她想起海棠树下他紧握她的手,想起他披在她肩上的披风,想起他说“等这事过去,我便外放永不回京”时眼底的隐忍。那些藏在朱墙阴影里的情愫,早已在她心里生了根,此刻哪怕要被连根拔起,她也要说出口。
皇帝沉默了。他转过身,背对着她,望着窗外飘落的海棠花瓣,良久,才缓缓道:“你可知,朕留着他,本就是想看看,你到底会选哪一边。”
孟吟一怔。
“龙袍案是假的,”皇帝的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是朕让人做的局。朕想看看,你会不会为了他,破了你的本分。”他顿了顿,侧过脸,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一丝自嘲,“结果,你果然没让朕‘失望’。”
孟吟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原来从始至终,他们都在他的算计里。她的维护,她的在意,不过是皇帝权衡利弊的棋子。
“陛下要杀要剐,臣妾都认。”她闭上眼,声音轻得像叹息,“只求陛下救救他。”
皇帝看着她决绝的模样,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疲惫:“罢了。他若死了,你怕是也无心留在这宫里了。孟家还需要你,这后宫……也还需要一个能稳住局面的贵妃。”
他挥了挥手:“传朕旨意,命太医院院判带三名得力助手,即刻携药材赶往北境,务必治好晏和。”
孟吟猛地睁开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谢陛下!”她重重叩首,额头磕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起来吧。”皇帝转过身,重新坐回龙椅,拿起朱笔,却不再看她,“回去吧。往后……安分些。”
孟吟站起身,脚步还有些虚浮。她看着皇帝专注批阅奏折的侧脸,那张曾让她觉得温情的脸,此刻却透着无尽的疏离。她知道,经此一事,她与皇帝之间,再也回不去了。
“臣妾告退。”她轻声说,转身退出了紫宸殿。
殿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里面的威严与冰冷。孟吟站在廊下,望着漫天飞舞的海棠花瓣,忽然觉得一阵脱力,扶着廊柱才勉强站稳。
贴身宫女连忙上前扶住她:“娘娘,您没事吧?”
孟吟摇摇头,眼眶终于热了。她没有哭,只是望着北境的方向,轻声道:“他会没事的。”
太医院的人出发后,日子仿佛又回到了平静的轨道。皇帝依旧召她侍寝,依旧赏她珍宝,却再无往日的亲昵。他们像两个默契的演员,在满宫人的注视下,扮演着恩爱的帝妃。
孟吟也渐渐恢复了往日的从容,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淡淡的疏离。她不再刻意讨好,也不再参与后宫的争斗,每日只是赏花、练字、抄经,仿佛将所有的心事都寄托在了那些笔墨纸砚里。
北境的消息断断续续传来。先是说晏和伤势凶险,昏迷了三日三夜;后来又说他醒了,却高烧不退;直到一个月后,才传来消息,说伤势终于稳住,已能勉强下床。
孟吟听到消息的那天,正在抄经的手微微一顿,一滴墨落在“平安”二字上,晕开一小团墨迹。她看着那团墨迹,忽然笑了,眼底有泪光闪烁。
春去秋来,又是一年。
北境彻底安定下来,匈奴残余势力被彻底肃清,晏和在北境的威望日盛,百姓甚至为他立了生祠。
京城里,关于晏和的流言渐渐平息,皇帝似乎也真的放下了对他的猜忌,偶尔还会在朝提及他治理北境的功绩。
孟吟的日子过得平静无波。她成了后宫里最“安分”的贵妃,不争不抢,却也无人敢轻易招惹。皇帝对她始终淡淡的,却也维持着表面的尊重。
直到那年冬天,太后病重,弥留之际,忽然提出想见见晏和。
皇帝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下了旨,召晏和回京。
消息传来时,孟吟正在给窗台上的腊梅浇水。她握着水壶的手猛地一颤,水洒了一地。
他要回来了。
这个念头像一颗石子,在她平静的心湖里,激起了层层涟漪。
晏和回京那日,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雪。孟吟没有去宫门口等,也没有去慈安宫凑那份热闹。她只是坐在瑶光殿的窗前,看着窗外光秃秃的海棠树,从清晨坐到黄昏。
傍晚时分,贴身宫女匆匆进来,脸色有些复杂:“娘娘,晏元帅……在殿外求见。”
孟吟的心猛地一跳。
“他说……太后已安歇,想向娘娘道谢。”
孟吟沉默了片刻,轻声道:“让他进来吧。”
殿门被推开,带着一身寒气的晏和走了进来。他比离开时清瘦了些,眉宇间的凌厉被岁月磨得柔和了些,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深邃如潭。
他穿着一身玄色常服,腰间系着简单的玉带,见到孟吟,便屈膝行礼,动作标准而恭敬:“臣,参见贵妃娘娘。”
孟吟看着他,喉头有些发紧。一年多未见,他似乎变了,又似乎没变。可那层无形的薄纱,却仿佛又回来了,隔着身份,隔着距离。
“皇叔免礼。”她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太后安好便好,谢什么。”
晏和起身,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他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殿内静得能听到窗外的风声。
“北境……还好吗?”孟吟先开了口,打破了沉默。
“还好。”晏和道,“百姓安居乐业,将士们也都安好。”
“那就好。”
又是一阵沉默。
晏和看着她,看着她鬓边新添的一支白玉簪,看着她眼底淡淡的疏离,忽然觉得,这一年多的时光,仿佛在他们之间划下了一道鸿沟。
“臣此次回来,只待七日。”他低声道,“七日后,便回北境。”
孟吟的心轻轻一痛,却只是点了点头:“北境离不开皇叔。”
晏和看着她平静的模样,忽然上前一步,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布包,递到她面前:“这是臣在北境寻得的一块暖玉,据说能安神。”
布包打开,里面是一块鸽子蛋大小的暖玉,色泽温润,触手生温。
孟吟看着那块玉,没有接。
“皇叔的心意,臣妾心领了。只是……”她抬眸看他,眼底带着一丝无奈,“宫里规矩多,这样的私物,不合适。”
晏和的手僵在半空,眸底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他沉默片刻,将布包重新收回袖中,声音低沉:“是臣考虑不周。”
他转身,向门口走去:“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