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车在黑暗中颠簸前行,我靠在后座上,胸口的印记还在隐隐作痛。那股熟悉感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强烈,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呼唤我。
"前面就是废弃工厂区了。"哥哥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很稳,但能看出来他在紧张。
苏婉靠在我身边,呼吸很轻。她的手还是凉的,但比刚才暖了一些。
"你真的不后悔?"她突然问。
我没有回答。后悔?这个词太重了。我只是做了选择。一个可能让自己后悔的选择。
车子猛地拐进一条岔路,轮胎在地面擦出火花。前方是一片破旧的厂房,铁皮屋顶在风里摇晃。
"停这儿吧。"我说。
哥哥踩下刹车,车子滑行了几米才停下。发动机熄火的瞬间,整个世界安静下来,只能听到风穿过厂房缝隙的声音。
我推开车门,跳下车。空气里有股铁锈味,混合着潮湿的气息。这里确实是我以前躲警察的地方。
"你们在这儿等我。"我说,"我去看看附近有没有人。"
"我和你一起去。"苏婉跟着下车。
"不行。"我摇头,"万一有什么情况,至少得有人知道这里的位置。"
她看着我,眼神有点复杂:"你总是这样,一个人冲在前面。"
"这不是为了你们安全吗?"
"可我不想再看着你一个人承担所有。"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点发抖。
我没再说话,转身朝厂房走去。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我知道她没有回去,而是悄悄地跟在后面。
厂房的大门已经锈蚀,轻轻一推就开了。里面黑漆漆的,只有月光从破碎的窗户照进来,在地上划出几道苍白的光。
我走进去,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响。空气中漂浮着灰尘,还有某种奇怪的味道——像是烧焦的金属,又像是什么东西腐烂了。
突然,胸前的印记剧烈跳动起来。
我停下脚步,感觉有东西在靠近。
"谁?"
我的声音在厂房里回荡,但没有回应。
然后,我看到了它。
蓝光。
和之前追我们的那道光一模一样。
它就在厂房尽头,漂浮在半空中,像是在等我。
我往前走了一步,光也往前移动了一点。像是在引诱我。
"林凡!"
是苏婉的声音。
我回头,看到她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枪。她的眼神很紧张,但没有犹豫。
"别过去。"她说。
"我觉得……它想让我看什么。"我说。
"那也不行。"她快步走到我身边,伸手抓住我的手腕,"你已经放弃那股力量了,为什么要再靠近它?"
我低头看她抓着我的手。她的手指很凉,但抓得很紧。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我会来到这个世界。"我说,"也许这就是我存在的意义。"
"意义?"她笑了,但笑得很苦,"你的意义不是成为什么'光之继承者',而是活着。像个普通人一样活着。"
我看着她,忽然发现她的眼角有泪光。
"你怎么了?"
"没什么。"她松开我的手,转过身去,"我只是……不想失去你。"
我沉默了。
是啊,我已经失去了太多。父亲、母亲、过去的自己……如果连她也失去了,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剩下什么。
蓝光还在那里,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犹豫。它开始闪烁,频率越来越快。
然后,我听到了声音。
不是从外面传来的,而是从脑子里。
一个熟悉的声音。
"林凡……"
是父亲。
我猛地转头看向蓝光,它突然变得刺眼,几乎要灼伤我的眼睛。
"不!"苏婉一把拉住我,"别听它的!"
我挣扎了一下,但她的力气比我想象的要大。
"林凡!看着我!"她抓住我的肩膀,强迫我面对她,"你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你说最大的勇气不是接受命运,而是改变它!"
我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有很多情绪——担忧、恐惧、还有一点我看不懂的东西。
"现在就是你改变命运的机会。"她说,"不要让它带走你。"
我深吸一口气,慢慢闭上眼睛。
蓝光消失了。
当我再次睁开眼时,厂房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你做到了。"苏婉松了口气,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一样。
我扶住她:"你也做到了。"
她抬头看我,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我只是……不想让你变成另一个他。"
我想说什么,但突然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哥哥来了。
"情况怎么样?"他问。
"没事了。"我说。
他看了看四周:"这里不安全,我们得换个地方。"
我们回到车上,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我的胸口突然一阵剧痛。
印记……又开始跳动了。
但这次不一样。
它不是在呼唤我,而是在……警告我。
"等等。"我说,"我们不能走。"
"为什么?"苏婉问。
我指着窗外:"他们来了。"
远处,一道道探照灯穿透黑暗,照亮了废弃工厂区。至少有十几辆军用吉普车,正在包围这里。
"该死。"哥哥骂了一句,"他们追踪到我们了。"
"不是追踪。"我看着那些车,"是他们一直在等我们。"
"什么意思?"
"从我拒绝那团光开始……"我低声说,"我就已经不是他们想要的人了。"
"所以他们要来收回一切。"
车外传来扩音器的声音:"林凡,请立即下车。这是最后的警告。"
我握紧方向盘:"我们得突围。"
"你疯了吗?"苏婉抓住我的手臂,"他们有几十个人,我们只有三个。"
"那就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那么容易被抓住的。"
我一脚踩下油门,卡车猛地冲了出去。
第一发子弹打在车尾,玻璃碎裂。第二发击中后轮,车子开始剧烈晃动。
"抱紧!"我喊道。
卡车冲出厂区,驶入主干道。后面的车紧追不舍,子弹不断打在车身两侧。
"这样下去撑不了多久。"哥哥说。
"我知道。"我盯着前方,"但我们还有机会。"
"什么机会?"
"那个蓝光。"我说,"它不是来杀我的。它是来……引导我的。"
话音刚落,蓝光再次出现。
这一次,它出现在我们正前方。
"跟着它!"我猛打方向盘。
卡车偏离主路,冲进一条小巷。后面的车一时没反应过来,撞在一起。
我们继续往前开,蓝光始终在前方引路。就像……某种指引。
"林凡,"苏婉突然说,"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不知道。"我看着蓝光,"但我相信它不会害我。"
"可它不是已经被封印了吗?"
"也许……它一直在等我做出选择。"
蓝光突然加速,带着我们冲向城市边缘。
那里,有一座废弃的天文台。
是我们小时候常去的地方。
"你要带我们去那儿?"苏婉的声音变了。
"是它要带我去那儿。"我说。
车子冲进天文台,蓝光消失了。
我们下了车,周围一片寂静。
"接下来呢?"哥哥问。
我抬头看向星空:"接下来,我要找到真正的答案。"
远处传来引擎声,但他们还没到这里。
还有时间。
我走向天文台的大门,推开门的那一刻,胸前的印记突然发出强光。
我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未完待续\]天文台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灰尘在月光下飞舞,像一群苏醒的幽灵。
"这地方比我记忆中破旧多了。"哥哥摸着墙上的霉斑,指腹传来黏腻的触感。
苏婉的手枪始终没有放下。她的呼吸频率比平时快了半拍,我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混着火药味。
我往前走了一步,胸前的印记突然发热。不是之前的那种灼痛,更像是被什么轻轻触碰。
"等等。"苏婉抓住我的衣袖,"你有没有听到钟声?"
我们都屏住呼吸。
远处的钟楼确实传来微弱的嗡鸣。一下,两下,三下——不对,那不是钟声,是金属相互撞击的声音。
从观测台的方向传来的。
哥哥掏出战术手电。光束扫过旋转楼梯时,我们同时看到了那些痕迹——扶手上有一道道新鲜的划痕,像是被什么利器刮过。
"有人来过。"他说。
"或者……"苏婉的声音发紧,"一直在上面。"
我伸手摸了摸墙壁。水泥表面残留着温差,像是有人刚刚靠过。冷汗顺着脊椎滑进后腰。
楼梯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每一步都像踩在骨头上面。
当最后一级台阶塌陷时,我们几乎同时冲向不同方向。碎石砸在地板上,扬起的尘雾里,我看到观测台中央立着一个金属支架。
上面放着一本笔记本。
父亲的字迹。
"林凡,别碰!"苏婉的警告晚了一步。我的手指已经触到封皮,某种电流般的震颤直窜脑髓。
笔记本自动翻开。
第一页写着日期:正是今天。
第二页贴着一张照片。我和苏婉站在医院门口,背景里还有哥哥握着方向盘的侧脸。
"他们在监视我们。"我指着照片边缘模糊的黑影,"这些人……早就知道我们会来这里。"
"因为蓝光。"哥哥突然说,"它带我们来的路线,经过了三个监控探头。"
苏婉的手机就在这时震动。陌生号码发来一条短信:"抬头。"
我们同时看向穹顶。
裂缝里渗进的不是月光,是红外线瞄准器的红点。正在缓慢移动,像蜘蛛吐出的丝。
"趴下!"
玻璃穹顶炸裂的瞬间,我扑向控制台。子弹擦过耳际,在墙上打出碗口大的缺口。
"他们要活捉你。"哥哥翻过长椅,"其他人都是清除目标。"
"那就让他们知道什么叫打错算盘。"苏婉甩掉高跟鞋,赤脚踩过碎玻璃。她的动作让我想起训练营的格斗教官。
又一波子弹倾泻而下。我攥紧笔记本,突然发现支架底部有个开关。按下时发出机械运转的轰鸣。
整个观测台开始倾斜。
"抓紧!"父亲留下的装置启动了。钢索绷紧的声音像是巨兽在磨牙。我们身下的地板变成四十五度斜坡,朝着城市方向。
"这是逃生通道。"我喊,"父亲早就准备好的!"
"那就祝他们玩得开心。"哥哥扯断吊灯电线,朝红点甩去。火花溅在燃油桶上,火舌瞬间吞没了整个区域。
我们在倾斜的地板上滑行,最后坠入地下室。铁门在身后自动闭合,将爆炸声隔绝。
这里比记忆中大得多。四周摆满仪器,正中是个金属舱体,表面还结着霜。
"这是……"苏婉的手指抚过舱壁,"太空舱?"
"不。"我读着标识牌,"是时间舱。"
笔记本突然发出蜂鸣。屏幕亮起,倒计时开始:00:14:59。
"十四分钟。"哥哥盯着气压表,"够我们逃出去的时间?"
"不是逃生用的。"我摸到舱门把手,"是父亲留给我的最后一课。"
苏婉的枪口对准我:"你想进去?"
"他们要抓的不是我们,是你。"哥哥看着气压表波动,"这舱门一旦开启,整个天文台都会成为信号源。"
"所以你们得马上离开。"
"你疯了?"苏婉的瞳孔收缩,"那东西会把你送到哪里都不知道!"
"但我知道留在这里会怎样。"我按住她握枪的手腕,"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知情者。"
她的手腕在颤抖,但没有松开枪。这个细节告诉我,她早就知道这一天会来。
倒计时变成00:13:30。
风从通风口灌进来,带着雪松和机油的味道。地下室的灯光开始频闪,像是有人在掐它的脖子。
"林凡,"苏婉忽然笑了,眼泪却掉了下来,"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说我像个机器人。"
"因为你连笑都是程序化的。"
"现在呢?"
"现在你哭得像个真正的女人。"
她突然扣动扳机。
不是对着我,而是打穿了控制台的线路。火花溅在时间舱的感应器上,倒计时暂停。
"你做了什么?"
"既然你非要进去,"她抹了把脸,"那就带上真正的导航仪。"她从内衣夹层抽出一张芯片,"三年前我偷偷备份的数据。"
哥哥吹了声口哨:"亲爱的,你藏东西的本事越来越专业了。"
"少废话。"她把芯片塞给我,"记住,不是所有数据都值得信任。尤其是他留下的。"
通风口的风突然停止。
地下室陷入死寂。
然后我们听到了脚步声。
不是从门口传来,是从……天花板上方。那些人找到了通风管道入口。
"时间到了。"我说。
"不。"苏婉抓住我的领子,"是你的新时间开始了。记住,不管看到什么都别相信。除了这个——"她吻上来,带着血腥味,"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我钻进时间舱时,她的眼泪滴在操作屏上。倒计时重新启动,这次是00:05:00。
透过观察窗,我看到哥哥在架设爆破装置。苏婉举枪对准通风口,站姿标准得像在靶场。
00:03:00。
她转头对我眨眼,就像从前每次执行危险任务时那样。
00:01:00。
金属舱开始加压,我听到她喊了句什么。爆炸的气浪掀翻了观测台,也掀开了我的视线。
当我再次睁眼,看到的不是星空。
是手术室的无影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