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深秋的奶茶与裂痕
秋意渐浓时，教学楼后的银杏叶黄了大半。林知然抱着厚厚的习题册走过，总能看到几片叶子打着旋儿落在江浩轩的课桌上——他总爱把窗户开条缝，风一吹，碎金似的阳光和落叶就一起涌进来。
“这道题的辅助线还是没搞懂。”江浩轩转着笔，侧过头看她，睫毛在阳光下投出浅影。他最近总这样，明明昨天刚讲过的题型，今天又会带着点困惑来问她。
林知然心里清楚，他大概是没认真听，却还是心甘情愿地拿起笔：“你看，这里要延长CD……”笔尖划过纸张时，她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暖暖的，像揣了个小太阳。
讲完题时，上课铃刚好响。江浩轩没立刻转回去，忽然从桌肚里摸出瓶热奶茶，塞到她手里：“谢礼，珍珠的。”
奶茶还带着温度，隔着包装纸烫得她指尖发麻。林知然抬头，看到他眼里的笑意比阳光还亮，心里的甜像珍珠一样鼓鼓囊囊的。
这是他第一次送她东西。她把奶茶小心翼翼地放进书包，一节课都没敢喝，光是想着那甜甜的味道，就觉得函数题都没那么难了。
下午的体育课自由活动，女生们聚在操场边晒太阳。林薇拿着两袋薯片走过来，笑着撞撞她的胳膊：“可以啊知然，江浩轩居然给你买奶茶了，他以前可从没给女生送过东西。”
林知然的脸颊发烫，刚想说话，就看到不远处的篮球架下，江浩轩正把一瓶冰镇可乐递给穿粉色卫衣的女生。那女生仰头笑时，发梢扫过他的手臂，他也没躲，反而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阳光刺眼，林知然手里的奶茶突然变得有些凉。
“那是三班的文艺委员，”林薇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语气随意，“听说以前跟江浩轩是同桌，关系挺好的。”
“哦。”林知然低下头，吸管戳进奶茶杯的瞬间，珍珠吸进嘴里，却没尝出甜味，只有点发涩的凉。
那天的晚自习，江浩轩没来图书馆。林知然坐在靠窗的位置等了很久，习题册上的字越看越模糊，直到管理员提醒闭馆，她才抱着书慢吞吞地走出来。
月光把影子拉得孤零零的。她走到教学楼拐角，忽然听到熟悉的笑声——江浩轩正靠在墙上，和下午那个穿粉色卫衣的女生说话。女生手里拿着本漫画，仰头问他什么，他低头听着，嘴角的笑意比给她讲题时还柔和。
林知然的脚步像被钉住了。她看着江浩轩伸手帮女生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动作自然又亲昵，像做过无数次。
原来“从没给女生送过东西”是假的，原来他的温柔也分很多种。书包里的奶茶早就凉透了，冰得她心口发疼。
她没上前，悄悄转身往校门口走。路过香樟树时，看到朱叙白正站在路灯下，手里拿着本物理笔记，像是等了很久。
“你怎么在这？”林知然的声音有点哑。
“看你没回消息，”朱叙白把笔记递给她，“猜你又在图书馆，给你带了课堂笔记。”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泛红的眼眶上，“怎么了？”
林知然摇摇头，想说没事，眼泪却先掉了下来。她蹲在地上，把脸埋在膝盖里，书包上的铃铛被风吹得叮当作响，像在哭。
朱叙白没多问，只是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安静地站在旁边。秋夜的风很凉，他的外套带着淡淡的洗衣液味，和江浩轩身上的味道完全不同，却让她莫名觉得安心。
“他给别的女生拧瓶盖了。”过了很久，林知然才闷闷地说，声音像被揉皱的纸，“还摸她的头发。”
朱叙白踢了踢脚边的石子，声音很轻：“我早就说过，他对谁都一样。”
“可他给我买奶茶了。”林知然抬头，眼里还挂着泪，“他说顺路送我回家，他还问我题……”
“知然，”朱叙白蹲下来，看着她的眼睛，“如果一个人真的在意你，不会让你在冷风里猜他的心思。”
林知然说不出话。她想起江浩轩转笔时的漫不经心，想起他答应来图书馆却失约，想起他看那个女生时，眼里有她从未见过的认真。
那天晚上，她把凉透的奶茶扔进了垃圾桶，把那本淡蓝色笔记本锁进了抽屉。可第二天走进教室，看到江浩轩趴在桌上睡觉，阳光落在他发梢上，她还是没忍住，把自己的暖手宝悄悄塞到了他胳膊底下。
江浩轩醒时，刚好对上她的目光。他拿起暖手宝笑了笑，眼里的温度像初春的融雪：“谢了，还是你贴心。”
林知然的心跳又乱了。她想，也许是自己想多了，也许他对那个女生只是朋友。
直到期中考试后，公告栏前挤满了看排名的人。林知然在人群里找自己的名字，却听到旁边两个女生在说话。
“你看江浩轩，又考了年级前五十，他平时看着不怎么学啊。”
“人家聪明呗，不像我们……对了，你看到他给文艺委员写的加油纸条没？就贴在她课本上，‘考试顺利，等你请我喝奶茶’，甜死了。”
“真的假的？他不是跟C班那个林知然走得很近吗？”
“那谁知道呢，江浩轩的心思最难猜了，上次我还看到他帮D班的女生搬书呢……”
后面的话，林知然没听清。她的目光落在排名表上，江浩轩的名字在前列闪着光，而她的名字后面，是比上次后退了二十名的数字。
原来他不是不会做题，只是喜欢看她认真讲题的样子。原来他的“顺路”，只是刚好需要一个陪走夜路的人。
她转身往外走，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朱叙白扶住她的肩膀，眉头紧锁：“别急着走，你的物理考了全班第三，很厉害。”
林知然看着他眼里的真诚，突然觉得很累。那些藏在笔记本里的心事，那些晚自习路上的月光，那些被她反复咀嚼的温柔，原来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叙白，”她轻声说，“我好像有点冷。”
朱叙白脱下外套，再次披在她肩上。这次，林知然没有拒绝。
两人并肩走在落叶满地的小路上，谁都没说话。秋风吹起林知然的头发，她抬头时，看到江浩轩正站在教学楼下，手里拿着瓶奶茶，似乎在等她。看到朱叙白披在她身上的外套时，他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林知然别过头，加快了脚步。
她没看到，江浩轩捏着奶茶的手指渐渐收紧，直到塑料瓶被捏得变了形。也没看到，林薇站在他身后，小声说：“她好像生气了，要不你去解释一下？”
江浩轩嗤笑一声，把奶茶扔进垃圾桶：“不用，过两天就好了。”
他以为她还会像以前一样，只要他递杯奶茶，说句软话，就会红着脸原谅他。就像钓竿上的鱼，偶尔挣扎几下，最终还是会乖乖咬钩。
可他不知道，有些裂痕一旦出现，就再也缝不好了。就像深秋的银杏叶，落了就是落了，再怎么盼，也等不到重新绿起来的那天。
林知然回到家，打开锁着的抽屉，拿出那本淡蓝色笔记本。翻到写满“江浩轩”的那几页，她拿起笔，用力地画了个叉。
墨水透了纸背，像道无法愈合的伤口。窗外的银杏叶又落了几片，在地上铺成金毯，踩上去沙沙作响，像在为一场即将结束的心动，奏响离别的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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