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7日 星期一 晴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余扶苏的桌面上,她坐在桌前整理着书包,虽说已经去学校两个星期了,但班里面的人她只记住了寥寥几个。
“唉”余扶苏轻轻叹了口气,背起书包推着自行车往学校走,车轮碾过带着露水的柏油路,发出轻微的“沙沙”声。“真不知道老妈是怎么想的,离家400米还要住校,夜里想喝口热水都得跑走廊尽头的饮水机,难受啊!”
到了教室,余扶苏踮脚把板凳从书桌肚里抽出来,“哐当”一声轻响后,开始慢悠悠地整理作业。周末的数学试卷边缘被她折出整齐的棱角,作文本上还留着妈妈昨晚检查时画的红圈。刚把作业摞成四方块,后桌突然传来一阵轻轻的响动,接着有根温热的手指戳了戳她的后背。
“嗯?同学怎么了?”余扶苏转过去时,看见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额前碎发被晨光染成浅金色。
“你好,我叫林小满,”女生的声音像浸了蜜的清泉,眼睛弯成月牙,“你叫什么名字呀?”
“你好,小满,我叫余扶苏。”
两人闲聊时,余扶苏才知道林小满的父母在深圳的电子厂打工,一年到头只春节能回来。“爷爷种了三分地的红薯,奶奶每天早上都要蒸一笼,说吃了长力气。”林小满说这话时,正用指甲轻轻刮着橡皮上的碎屑,语气平常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一点没露出自卑的模样。余扶苏看着她手背上那颗小小的痣,忽然觉得这个后桌很特别。
早自习的铃声刚响,数学老师抱着试卷走进来,粉笔灰在阳光里簌簌往下掉。余扶苏刚解完一道函数题,就听见后桌传来笔尖划过草稿纸的急促声响,接着是一声压抑的轻呼。她转头时,正看见林小满咬着下唇,铅笔在几何图上画了三条辅助线,却把图形搅得像团乱麻。
“试试连这条对角线。”余扶苏从笔袋里抽出支荧光笔,在她试卷上轻轻一画,“你看,这样是不是能找到你需要的条件?”
林小满的睫毛颤了颤,忽然“呀”了一声,笔尖在纸上飞快游走,演算的字迹越来越轻快。“居然这么简单!”她抬起头时,鼻尖上沾了点铅灰,嘴角的梨涡盛着笑意,“谢啦扶苏!我刚才盯着那个钝角看了五分钟,脑子都转不动了。”阳光从窗外斜斜切进来,在她耳后碎发上镀了层金边,余扶苏忽然觉得这早自习没那么枯燥了。
课间操结束后,大家都往教学楼涌,林小满却拉着余扶苏往操场边的香樟树下钻。“给你看个好东西。”她从口袋里掏出个油纸包,层层打开后,两个圆滚滚的红薯冒着白汽,表皮带着焦黑的糖斑。“奶奶今早五点就起来蒸的,说放凉了更甜。”她把稍大的那个塞过来,红薯皮糙糙的,隔着掌心传来暖烘烘的温度。
余扶苏掰开时,橙红色的果肉里冒出细密的热气,混着泥土香的甜气直往鼻子里钻。咬下去的瞬间,软糯的果肉在舌尖化开,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焦糖味。她忽然想起自家冰箱里那些贴着外文标签的水果,切开时要垫着餐布,吃起来还要用叉子,此刻倒觉得这拿在手里啃的红薯,暖得能熨帖到心里去。
下午最后一节体育课,女生们在树荫下跳皮筋。林小满简直像只轻盈的小鹿,脚踝轻点地面时,白色运动鞋后跟的反光一闪,马尾辫在空中划出利落的弧线。轮到余扶苏上场,她刚抬起脚就被皮筋勾住了裤脚,踉跄着差点摔倒,引得旁边人一阵笑。
“别急,我教你。”林小满赶紧把皮筋往下压了压,站到她对面示范,“左脚先跨出去,等皮筋弹起来的瞬间,右脚像这样——”她边说边轻轻一跃,脚尖点地时像踩在弹簧上,皮筋在她脚边划出个漂亮的弧。“你看,就像躲过树枝一样,别跟它较劲。”她说话时,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滑到下巴,滴在洗得发白的校服领口上,却笑得比阳光还亮。余扶苏跟着学了两次,虽然还是磕磕绊绊,却没再被勾住裤脚,林小满拍着手喊“真棒”的时候,她忽然觉得脸颊有点发烫。
放学铃响时,两人推着自行车往宿舍楼走去。林小满突然停在梧桐树下,指着树冠上层说:“你看那团深绿色的,是个鸟窝吧?今早我看见老鸟嘴里叼着条虫子飞进去,翅膀扑棱棱的,吓了我一跳。”余扶苏顺着她指的方向眯起眼,果然在层层叠叠的巴掌叶里,看到个模糊的草团,几只麻雀扑棱着从旁边飞过。
锁自行车时,林小满忽然从口袋里摸出颗玻璃弹珠,托在手心里递过来。蓝色的珠子里嵌着银色的星星纹路,在夕阳下转着圈闪。“这个送你,我攒了一罐子呢,有红的、绿的,还有带月亮的。”她挠挠头,“下次周末我带你去我家看,爷爷还在院子里搭了个鸡窝,母鸡昨天刚下了个双黄蛋。”
余扶苏捏着冰凉的弹珠,看着林小满推着自行车向校外走出的背影,马尾辫在身后甩成小旗子。晚风卷着梧桐叶沙沙响,她忽然觉得住校的日子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在铺满落叶的小径上一路延伸,像两条慢慢靠近的线,终于要在某个地方交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