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板被轻轻推开,谢砚之先钻了出来,羊毛大衣上沾着些土。
谢明漪紧随其后,辫子散了一半,好在没受什么伤。
谢砚之看向宋书嫣,眼神里带着感激:
谢砚之“这次多谢你。”
谢砚之“放心,藏在花土最底下,搜也搜不到。”
谢砚之理了理衣领,
谢砚之“巡捕突然来查,怕是有人走漏了风声。我得先把明漪送回去,再去洋行查查是谁泄的密。”
谢明漪却不肯走,从口袋里掏出个小铁盒:
谢明漪“差点忘了这个!刚在画室顺手拿的,巴黎新出的颜料,据说调出来的蓝色比天空还净,给你画画材用。”
宋书嫣接过铁盒,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壳,忽然想起张艺兴信里提过的 “南边蓝色花的草”。
她很快敛起神色,对谢明漪弯了弯眼:
宋书嫣“巴黎的颜料倒是稀罕,多谢你想着。”
谢砚之按住谢明漪掏东西的手:
谢砚之“先回去。”
又转向宋书嫣,语气郑重,
谢砚之“今日之事牵连了你,若后续有麻烦,让阿香去洋行递个信,我会设法周旋。”
谢明漪被哥哥拽着往外走,还不忘回头冲宋书嫣摆手:
谢明漪“颜料记得试试!画好了给我瞧瞧!”
宋书嫣站在暖房门口,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后院角门,才缓缓松了口气。
刚才巡捕拍在柜台上的画像还在眼前晃,谢明漪辫子散开的模样,倒和画像有几分像。
“姐,他们……” 阿香的声音带着后怕,手里的掸子还悬在半空。
宋书嫣“没事了。”
宋书嫣转身回暖房,指尖拂过盖着泥土的花盆 —— 刚才谢砚之藏文件的地方,土面还留着印。
她拿着小铲子将土拍平,又往上面摆了盆刚开的雏菊。
宋书嫣又拿起水壶,往根须上浇了点水。
水流悄无声息地渗进泥土,盖住最后一点翻动的痕迹。
宋书嫣“他们做的事,没什么好怕的。”
她语气平淡,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又像是在说给阿香听,
宋书嫣“往后若再有人来问,就说谢先生来取过订的兰花,其他一概不知。”
阿香点头,却还是忍不住问:“姐,刚才那些东西……”
宋书嫣“是比账本更重要的东西。”
宋书嫣打断她,目光扫过暖房里摆放的花盆,忽然有了主意。
她走到最角落的花架前,指着底下一个半旧的木箱:
宋书嫣“把这个搬出来,清空。”
木箱是之前装花肥用的,她拿砂纸打磨掉表面的字迹,又让阿香取来几块薄木板,钉在箱底,做出个半寸宽的夹层。
宋书嫣“往后谢先生他们若送花来,带个‘勿忘我’的花束,就把东西放这里头。”
她拍了拍木箱夹层,声音压得低,
宋书嫣“寻常客人绝不会留意,这箱月季本就是常客订的,天天要换新鲜的。”
阿香这才恍然大悟,看着宋书嫣把木箱推回花架底,上面摆上一盆月季。
宋书嫣“明早你去给洋行送月例花,”
宋书嫣忽然道,
宋书嫣“顺带送一盆‘虞美人’过去。”
阿香愣了愣:“谢先生不是只订了兰花吗?”
宋书嫣“虞美人是信号。”
宋书嫣拿起剪刀,剪下一支开得最盛的虞美人,插进玻璃瓶里,
宋书嫣“告诉他,花坊的暖房,比洋行的文件柜安全。”
阿香握紧了手里的掸子,刚才的后怕渐渐被一股莫名的勇气取代,用力点头:“我记住了!”
到点时,宋书嫣关了店门。
暖房的玻璃映着最后一点天光,她看着那个藏在月季下的木箱,忽然想起谢明漪塞给她的颜料盒 —— 巴黎的蓝色。
她知道,从今晚起,这满室花草不光是生计,更是屏障,是掩护,是往后无数个秘密往来的驿站。
明日一早,这盆虞美人会被送进洋行,谢砚之看见便会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