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晚饭时，奶奶总往张艺兴碗里夹菜，鲈鱼肚子上最嫩的那块肉，被她用勺子小心剔下来，颤巍巍推到他面前。

张艺兴没推辞，一口口吃得很慢。

宋书嫣“奶奶种的青菜嫩，多吃点。”

宋书嫣往奶奶碗里添了勺菜，目光不经意扫过张艺兴的手——虎口处有道新添的疤痕，结痂的边缘还泛着红。

张艺兴“南边的菜不如家里的鲜。”

张艺兴放下筷子，指尖在疤痕上轻轻按了按，

张艺兴“营里常吃罐头，有时候打开都馊了。”

奶奶忽然放下碗，手在桌上急促地比划着，指节因为用力泛白。

宋书嫣看懂了，她在问张亦珩是不是也吃这些。

张艺兴“哥他……”

张艺兴喉结动了动，拿起茶杯抿了口，

张艺兴“他跟着后勤处，伙食比我们好些。”

窗外的月光忽然被云遮住，屋里的灯显得格外亮。

夜里起了风，宋书嫣被窗棂的响声惊醒。

披衣起身时，看见厢房的灯还亮着，门缝里漏出点光，在青石板上拖成细瘦的线。

她走到回廊尽头，正撞见张艺兴从房里出来，手里攥着个铁皮盒子，指尖因为用力泛白。

宋书嫣“睡不着？”

宋书嫣站在廊下的阴影里，风把她的声音吹得很轻。

张艺兴转过身，盒子被他飞快地塞进怀里，军装上的铜扣在月光下闪了闪：

张艺兴“嗯，整理东西动静大了些，吵到嫂嫂了？”

宋书嫣“没有。”

宋书嫣往他房里瞥了眼，桌上摊着件军装，袖口处有片深色的污渍，像是洗不掉的血迹，

宋书嫣“奶奶说你小时候怕黑，总抱着张旧棉被睡。”

张艺兴的肩膀忽然僵了僵，怀里的盒子硌得他肋骨生疼。

张艺兴“是，”

他低头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声音哑得厉害，

张艺兴“后来哥总抢我的棉被，说他比我怕冷。”

风卷着落叶滚过回廊，宋书嫣忽然想起张亦珩信里写的，南方的梅雨季总让他关节疼。

她往张艺兴怀里看了眼，铁皮盒子的边角把军衣顶出个小角，像是藏着个不肯说的秘密。

宋书嫣“李叔说厢房的炉子坏了，”

她转身往自己房里走，声音被风吹散在夜里，

宋书嫣“我让他明早去修，夜里凉。”

张艺兴站在原地，直到那扇门关上，才慢慢松开手。

铁皮盒子被打开时，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里面铺着块深蓝色的绒布，一支钢笔静静躺在中央。

笔身是暗银色的，笔帽上刻着朵小小的兰花——正是宋书嫣去年邮局寄的那支。

张艺兴的指尖落在笔身上，他记得这钢笔。

当时两人碰面时，哥还笑着打趣“书嫣倒细心，知道我近来要写的报告多”。

他那时正忙着检修枪械，只瞥了一眼。

后来他就常看见这支笔别在哥的胸前口袋上，无论是写作战计划，还是给家里写信，都用的是它。

直到那天在战地医院整理遗物，他从哥染血的军装口袋里摸到这个盒子，打开才发现里面藏着的不是什么重要文件，而是这支钢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