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宫“捉奸”闹剧的尘埃，并未真正落定。翠缕的血染红了宫砖，林清漪被禁足长乐宫，萧景珩的狼狈与难堪也深深刻在了所有目击者的心里。然而，这仅仅是个开始。对苏晚棠而言，林清漪如同跗骨之蛆，一次次地构陷挑衅，已将她最后的耐心彻底耗尽。中秋家宴的污蔑，凤仪宫“捉奸”的毒计，桩桩件件，皆欲置她于死地！她苏晚棠，岂是任人宰割、打不还手的泥人？
隐忍，是为了积蓄力量。而反击的雷霆，已在无声中酝酿至巅峰。她手中握着的，不仅仅是林清漪构陷的证据，更有足以将其彻底打入深渊的致命杀招——那是她自寒香院中毒风波后，便命柳文渊暗中深挖，最终获得的、足以颠覆一切的铁证！
时机已到。
几日后，一封由都察院数名言官联名上奏的弹劾奏折，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早朝上掀起了滔天巨浪！弹劾的对象，赫然指向了已被禁足的柔贵妃林清漪及其家族！
奏折内容触目惊心：
· 其一，林家旧案惊天翻转！ 奏折以详实的证据（包括当年经办官员的私人笔记、部分被林家灭口的苦主后人证词、以及林家隐匿的巨额财产账目），直指林清漪之父林致远当年所犯的并非所谓的“贪墨渎职”，而是通敌叛国、私贩军械、构陷忠良的十恶不赦之罪！其罪证确凿，罄竹难书！当年所谓的“证据不足”、“从轻发落”，实则是先帝念及林致远早年微末之功及后宫某些势力的暗中运作，才保住了林家血脉（林清漪）未被株连！奏折要求为当年被林家构陷枉死的忠臣平反，并严惩罪臣余孽！
· 其二，诅咒帝后，行巫蛊厌胜之术！ 奏折附上了从长乐宫林清漪寝殿隐秘暗格中搜出的数个扎满银针、写着帝后生辰八字的桐木人偶！人偶上贴着明黄色的符咒，散发着阴邪之气！更有长乐宫数名被收买或胁迫的宫人供词，指证林清漪因嫉恨皇后，长期秘密行巫蛊之术，诅咒帝后早亡！
· 其三，私通外臣，泄露宫闱秘闻！ 奏折最后，附上了几封字迹娟秀、却内容极其私密露骨的书信抄本。收信人竟是已被打入天牢的三皇子萧景琰的心腹幕僚！信中不仅倾诉对陛下的“怨望”、对皇后的刻骨嫉恨，更泄露了不少宫闱秘闻及陛下对某些朝臣的态度！字里行间，充满了对三皇子一系“寄予厚望”的暗示！
三桩大罪，如同三道九天劫雷，一道比一道狠厉，一道比一道致命！通敌叛国、巫蛊诅咒、私通逆党！任何一条，都足以让林清漪死无葬身之地！更何况是三罪并立！
朝堂之上，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巨大的哗然！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指向贵妃的致命弹劾惊呆了！赵磐一系本想借机攻讦苏晚棠，此刻也哑口无言，被这滔天罪证震慑！
萧景珩坐在龙椅上，脸色从最初的震惊，迅速转为难以置信的苍白，最后化为一片铁青！他死死盯着那几份奏折和呈上来的桐木人偶、书信抄本，双手因为用力而剧烈颤抖！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通敌叛国？他宠爱的、视若珍宝的柔贵妃，其家族竟是如此十恶不赦？！当年所谓的“罪臣之女”，竟隐藏着如此肮脏血腥的真相？！他竟将一个叛国余孽、一个毒妇，捧上了贵妃之位，夜夜同眠？！
巫蛊诅咒？扎着银针、贴着他生辰八字的人偶就在眼前！那阴邪的桐木，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他的愚蠢！林清漪……她竟敢诅咒他？！诅咒他早死？！那平日里温婉的眉眼，深情的依偎，难道都是毒蛇的伪装？！
私通逆党？那些书信，字字句句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他的心脏！怨望？嫉恨？寄望于三皇子？！他萧景珩在她心中，竟如此不堪？！她竟敢将宫闱秘闻泄露给逆党余孽？！
“不……不可能！这是构陷！是苏晚棠！是她构陷清漪！” 萧景珩猛地站起身，双目赤红，如同濒死的野兽发出嘶吼！他无法接受！这比凤仪宫的闹剧更让他难以承受！这颠覆了他对林清漪所有的认知和情感！
“陛下！” 都察院左都御史周正刚（刚从江南凯旋，声望正隆）出列，声音沉稳如磐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弹劾奏折所列证据，人证物证俱全！桐木人偶乃臣亲自带人于长乐宫暗格搜出，宫人供词签字画押！林家旧案卷宗、苦主后人证词、隐匿财产账目，皆经三司初步核验，确凿无疑！至于书信……笔迹已由翰林院三位善辨字迹的学士共同验证，确系柔贵妃亲笔！陛下若仍有疑虑，可亲自传唤相关人证，当廷对质！”
周正刚的话，如同重锤，将萧景珩最后的侥幸彻底砸碎！他踉跄一步，跌坐回龙椅，脸色灰败，眼神空洞。铁证如山！由不得他不信！
就在这时，苏晚棠的声音在殿侧珠帘后响起，平静无波，却带着穿透一切的力量：“陛下，臣妾本不欲多言。然则，贵妃构陷臣妾，污蔑清誉，尚可视为妇人妒忌。但其家族通敌叛国，祸国殃民；其本人行巫蛊邪术，诅咒帝后；更私通逆党，泄露国事！此等行径，已非后宫争宠，实乃动摇国本，罪不容诛！臣妾身为皇后，执掌凤印，主理六宫，断不能容此等祸国殃民、心如蛇蝎之辈，再居贵妃之位，玷污宫闱，危害社稷！请陛下……圣裁！”
她的声音清晰有力，将林清漪的罪行从后宫争宠直接拔高到“动摇国本”、“祸国殃民”的高度！更以皇后的身份，明确要求严惩！字字句句，占尽大义名分，堵死了萧景珩任何试图包庇的可能！
萧景珩猛地抬头，看向珠帘后那个模糊却气势凛然的身影。苏晚棠！又是她！她早就知道！她一直隐忍不发，就是在等这一刻！等一个足以将林清漪彻底碾碎的机会！她递出的刀，如此锋利，如此致命！
一股巨大的、被彻底利用和掌控的愤怒涌上心头，但更多的，却是一种被欺骗、被愚弄的滔天屈辱和刻骨寒意！他视若珍宝的白月光，竟是一条剧毒的毒蛇！而他，竟被这条毒蛇迷惑了这么多年！为了她，他甚至撕毁了废后诏书，将苏晚棠强行禁锢在身边……如今看来，是何等的讽刺！何等的愚蠢！
“啊——！” 萧景珩发出一声痛苦而愤怒的嘶吼，猛地抓起御案上那几只阴邪的桐木人偶，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地面！
“砰！砰！砰！”
桐木碎裂，银针四射！如同他心中那个关于“柔贵妃”的完美幻象，彻底粉碎！
“林清漪！” 萧景珩双目赤红，声音嘶哑，充满了被背叛的狂怒和滔天的杀意，“毒妇！贱人！朕……朕要杀了你！”
他如同疯魔一般，在侍卫都未来得及反应时，已冲出金銮殿，翻身上马，不顾一切地冲向长乐宫！他要亲自去问问那个毒妇！他要亲手撕碎她！
长乐宫。
禁足中的林清漪心神不宁，正对着铜镜发呆，镜中的容颜依旧美丽，眼底却布满血丝和惊惶。凤仪宫那日的惨败和萧景珩离去时冰冷的眼神，让她如坠冰窟。
突然，宫门被一股巨力轰然撞开！
萧景珩如同一尊煞神，带着满身戾气冲了进来！他双目赤红，须发皆张，手中还攥着一封书信抄本和一枚从桐木人偶上拔下的、闪着寒光的银针！
“陛……陛下？”林清漪吓得魂飞魄散，强撑着起身，试图挤出温婉的笑容。
“贱人！”萧景珩暴喝一声，手中的书信狠狠摔在她脸上！银针抵在她娇嫩的脖颈，冰冷的触感让她瞬间僵住！
“看看！看看你写的这些肮脏东西！”萧景珩的声音如同地狱寒风，“怨望？嫉恨？寄望于萧景琰那个逆贼？！朕在你心里，就是个笑话？！还有这个！”他举起那枚银针，眼中是毁灭一切的疯狂，“诅咒朕！诅咒皇后！你好大的狗胆！”
林清漪看着散落在地的信笺，那是她绝望时向三皇子心腹诉苦、寻求最后一丝渺茫希望的亲笔信！再看看那枚抵在喉间的银针，她瞬间明白了一切！完了！全完了！苏晚棠！她终于动手了！而且一出手，就是绝杀！
巨大的恐惧瞬间摧毁了她的理智！她扑通跪倒在地，死死抱住萧景珩的腿，涕泪横流，再无半分贵妃的仪态，只剩下最原始的求生本能：“陛下！陛下饶命！臣妾……臣妾是一时糊涂！是被逼的！是皇后！是皇后她逼臣妾的！她容不下臣妾！她恨臣妾！陛下！您要相信臣妾啊！臣妾对您的心，天地可鉴啊！”
“相信你？”萧景珩低头看着脚下这个哭得妆容尽毁、状若疯妇的女人，眼中没有丝毫怜惜，只有无尽的厌恶和恶心。他猛地一脚将她踹开！“相信你这个通敌叛国的余孽？！相信你这个行巫蛊邪术的毒妇？！相信你这个私通逆党的贱人？！”
“林致远通敌叛国，证据确凿！你林家满门，皆是国贼！”萧景珩的声音如同寒冰，“你身为罪臣余孽，朕念及旧情，留你一命，给你无上恩宠！你却不知感恩，心如蛇蝎！构陷皇后在前，行巫蛊诅咒在后，更私通逆党，泄露机密！林清漪，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他每说一句，林清漪的脸色就惨白一分，最后已是面无人色，如同死灰。她知道，任何辩解都已是徒劳。苏晚棠递出的刀，太狠，太准，每一刀都砍在了萧景珩最无法容忍的地方！
“陛下……”她瘫软在地，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所有魂魄，只剩下绝望的低喃，“臣妾……臣妾只是……太爱您了……臣妾怕……怕失去您……”
“爱？”萧景珩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声凄厉而悲凉，“你的爱，就是诅咒朕死？！就是盼着逆贼得势？！林清漪，你让朕觉得……恶心！”
最后两个字，如同最后的判决，彻底击垮了林清漪。她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
萧景珩不再看她，仿佛多看一眼都会污了自己的眼睛。他转过身，对着闻讯赶来的禁卫和内务府总管，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温度： “传朕旨意！” “柔贵妃林氏，身负叛国余孽之罪，不思悔改，行巫蛊厌胜之术诅咒帝后，私通逆党，泄露宫闱，罪大恶极，十恶不赦！” “褫夺‘柔’字封号及贵妃位份！废为庶人！” “打入永巷冷宫最深处！非死不得出！” “长乐宫一应人等，全部下狱，严加审讯！林家……哼！给朕查！凡涉案者，无论亲疏，一律严惩，绝不姑息！”
旨意如同冰冷的钢针，刺入林清漪（不，现在只是林庶人了）早已麻木的心脏。她瘫在地上，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了。永巷冷宫最深处……那是比地狱更恐怖的地方！非死不得出……她这一生，彻底完了。
禁卫上前，如同拖死狗一般将她拖起。华丽的宫装在粗糙的地面上摩擦，珠钗散落一地。她最后看了一眼那个曾经视她如珍宝、如今却视她如敝履的帝王背影，眼中只剩下无边的怨毒和彻底的死寂。
萧景珩背对着她，听着那拖行的声音远去，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晃。他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渗出血迹。他赢了？他处置了毒妇，维护了皇权？可为何……为何心中只有一片冰冷的、巨大的空洞和一种被彻底掏空的疲惫？那个温婉柔顺、让他魂牵梦萦的白月光，原来不过是包裹着剧毒的幻影。而撕碎这幻影的，正是他亲手推上后位的那个女人。
苏晚棠……他缓缓转过身，目光投向凤仪宫的方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被利用的愤怒，有幻灭的痛苦，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深入骨髓的忌惮与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敬畏。
她甚至没有亲自出手，只是递出了几份奏折，抛出了几件证物，便如同执棋的国手，轻描淡写间，将他心中最后的净土，连同那个他曾经深爱的女人，一同碾入了尘埃。这份手段，这份心机，这份一击必杀的狠厉……让他这个帝王，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寒意。
凤仪宫内，苏晚棠站在窗前，听着宫人低声禀报长乐宫的处置结果。她神色无波，只是轻轻拂过窗棂上凝结的霜花。
“永巷冷宫……”她低声重复着，声音清冷，“那地方，倒也适合她。”
尘埃落定。柔贵妃的时代，彻底终结。而后宫，乃至整个朝堂，都将迎来一个真正属于皇后苏晚棠的时代。只是这时代的开启，伴随着帝王的幻灭与刻骨的忌惮，注定不会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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