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殿寝宫弥漫着刺鼻的药味和更浓重的死寂。
萧景珩躺在宽大的龙榻上,面色灰败如同蒙尘的玉,唯有一双深陷的眼窝里,燃烧着两簇幽暗、狂乱的火焰。那口喷在玉佩和废墟上的心头血,仿佛抽干了他大半的精气神,却又将某种偏执的疯狂熬煮得更加浓稠,沉淀在眼底,凝固成骇人的寒冰。
“陛下,该用药了。”张德全捧着药碗,佝偻着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几乎不敢去看天子的脸。那脸上没有泪痕,只有一种被彻底抽空后又强行用铁水浇筑起来的僵硬。
萧景珩的眼珠缓缓转动,落在张德全手中的药碗上。漆黑的药汁映着他同样漆黑的瞳孔。他没有接碗,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吐出沙哑破碎的几个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威压,如同淬了毒的冰凌:“凤仪宫……封起来。一草一木……都不许动。”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碎裂的胸腔里硬挤出来的,带着血腥气。“任何人……胆敢靠近……格杀勿论。”
“是……是,陛下。”张德全的头垂得更低,药碗边缘溅出几滴苦涩的药汁。
“那……那娘娘的……后事……”高焕硬着头皮跪在榻前,声音艰涩。他负责宫禁守卫,皇后“薨逝”于他管辖之下,已是死罪。此刻问出这句话,无异于引颈就戮。
“后事?”萧景珩猛地转过头,那两簇幽火瞬间暴涨,直直钉在高焕脸上,竟让这沙场悍将浑身一颤。“谁说她死了?”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刺破寝殿压抑的空气,“那是假的!假的!给朕找!掘地三尺,也要把她给朕找出来!”
他猛地从榻上坐起,动作牵扯到胸口的郁结,一阵剧烈的呛咳让他弯下腰,苍白的脸涨得通红。张德全慌忙放下药碗去扶,被他一把挥开。
“高焕!”萧景珩喘息稍定,死死盯着高焕,眼神如同噬人的凶兽,“听着!朕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封锁九门!严查所有离京车马、商队、行人!所有水路码头,给朕一寸一寸地搜!客栈、民宅、道观、寺庙……所有能藏人的地方,一处也不许放过!画像!立刻给朕画她的画像!悬赏!黄金万两!不,十万两!朕要活口!谁把她带到朕面前,朕封他万户侯!听见没有?!”
“臣……遵旨!”高焕心头巨震,冷汗瞬间浸透内衫。天子疯了!为了一个“已死”的皇后,竟要封锁京城,悬赏十万金?这简直……他不敢再想,重重叩首,领命而去。沉重的殿门在他身后关上,隔绝了外面熹微的晨光,也隔绝了最后一丝理智的可能。
很快,整个京城被投入了巨大的恐慌熔炉。
九门轰然关闭,沉重的门栓落下,发出令人心悸的闷响。铁甲森然的禁军如潮水般涌上街头,粗暴地踢开一扇扇紧闭的门户。惊恐的百姓被驱赶到街上,在兵刃的寒光中瑟瑟发抖,接受着近乎羞辱的盘查。他们的目光扫过一张张惊惶的面孔,又反复比对着手中刚刚由宫廷画师依据帝王口述、仓促绘就的皇后画像——那画像上的女子眉目沉静,雍容华贵,与眼前这些面黄肌瘦的平民妇人毫无相似之处,搜查更像是一场无望的宣泄。
“说!有没有见过画像上的女子?!” “没有?搜!床底!柜子!柴房!” “敢窝藏钦犯,诛九族!” ……
厉喝声、哭喊声、翻箱倒柜的碎裂声交织在一起,如同末日降临的序曲。悬赏皇后的告示贴满了大街小巷的墙壁,那十万两黄金的数字灼烧着所有人的眼球,也点燃了人性中最贪婪的欲火。一时间,告密者蜂拥而至,为了一点渺茫的希望,邻里反目,亲友构陷。无辜的妇人只因眉眼间有几分模糊的相似,便被如狼似虎的官兵拖走,投入暗无天日的诏狱。哀嚎声日夜不绝于耳,京城的上空,弥漫着绝望的铁锈与血腥味。
萧景珩将自己关在乾元殿深处,仿佛彻底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与混乱。殿内光线昏暗,浓重的药味混合着一种焦躁不安的气息。地面上,碎裂的瓷片、泼洒的墨汁、撕烂的奏章散落得到处都是,一片狼藉,如同他此刻支离破碎的心境和摇摇欲坠的帝国。
他拒绝处理任何朝政。堆积如山的奏章被内侍小心翼翼地捧进来,又原封不动地捧出去,上面很快积满了灰尘。他只做一件事:等。
等暗卫的消息。
每一天,都有身着黑衣、气息冰冷的暗卫悄无声息地进入大殿,跪地禀报。每一次禀报,都伴随着一次帝王怒火的爆发。
“禀陛下,城南搜查完毕,未见踪迹。” “废物!”一只价值连城的翡翠笔洗狠狠砸碎在暗卫脚边。 “禀陛下,水陆码头盘查三日,可疑人等皆已羁押,未有……” “滚!再查!查不出,提头来见!”砚台飞过,墨汁溅了暗卫一身一脸。
暗卫首领跪在冰冷的金砖地上,额头紧贴地面,声音因连日的疲惫和恐惧而沙哑:“陛下,搜捕已持续半月,京城内外,方圆百里,均已反复梳理数遍……能藏人的地方几乎……臣等无能,恳请陛下……”
“无能?”萧景珩猛地从御案后站起,绕过满地的狼藉,一步步走到暗卫首领面前。他高大的身影投下浓重的阴影,将暗卫完全笼罩。他俯下身,声音低得如同九幽寒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却比咆哮更可怕:“朕养着你们,不是听‘无能’二字的。再查。从宫里查起!凤仪宫那些贱婢,给朕一个一个地审!撬开她们的嘴!还有……那个锦书!她最后在火场,她一定知道!给朕用刑!用最狠的刑!朕要听真话!”
暗卫首领身体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陛下,锦书姑娘……受刑不过,昨夜……已殁了。”
萧景珩的动作猛地一滞,随即,一种近乎狰狞的冷笑爬上他的嘴角,眼神却空洞得可怕:“死了?呵……死了好啊……死无对证……好得很!她以为这样就能断了线索?妄想!”他直起身,目光扫过殿内垂手侍立、噤若寒蝉的太监宫女,如同看着一群待宰的羔羊,“那就换人审!换一批人!继续审!凤仪宫的人死光了,就审六宫!审朝堂!朕就不信,她苏晚棠是鬼魅不成,能飞天遁地!”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殿门外传来内侍战战兢兢的通禀:“陛……陛下,户部尚书周明远、都察院左都御史冯铮……殿外求见,有……有要事启奏……”
萧景珩布满血丝的眼珠转向殿门方向,那里面没有一丝属于帝王的清明,只有被彻底激怒的、困兽般的凶光。他扯动嘴角,声音嘶哑:“让他们……滚进来!”
殿门沉重地推开,周明远和冯铮两位须发皆白的老臣,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这压抑得如同坟墓的大殿。浓重的药味和满地狼藉让他们心头一沉。两人撩袍跪倒,叩首:“臣等叩见陛下。”
“说。”萧景珩坐回御座,身体微微前倾,像一头随时准备扑食的猛兽,目光锐利地钉在两人身上。
周明远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悲凉与惊惧,双手捧起一份奏章,声音沉重:“陛下!京城连日封锁,严查过往,商路断绝,市井萧条,百业凋敝!粮价飞涨,盐铁奇缺,民生困苦已至极点!更有甚者,为求悬赏,诬告成风,吏治崩坏,人心惶惶!长此以往,恐生大乱啊陛下!臣恳请陛下,体恤民艰,暂停搜捕,开放城门,安抚……”
“啪!”
一声脆响!萧景珩抓起御案上仅剩的一只白玉镇纸,狠狠摔在周明远面前的地上!玉屑四溅!
“体恤民艰?”萧景珩猛地站起身,指着周明远,手指因愤怒而剧烈颤抖,声音尖锐地划破空气,“朕的皇后生死不明,下落不知!你们这些食君之禄的臣子,不思为君分忧,寻找国母,反倒来跟朕谈什么‘民艰’?!百姓困苦?百姓困苦,比得上朕的心如刀割吗?!啊?!”
他的咆哮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冯铮看着同僚惨白的脸,咬了咬牙,重重叩首:“陛下!皇后娘娘……凤仪宫大火,众目睽睽,灰烬之中寻得信物……臣等亦万分悲痛!然斯人已逝,陛下乃一国之君,当以江山社稷为重!娘娘在天之灵,亦不愿见陛下因一己之悲,而致天下动荡,万民……”
“住口!”萧景珩厉声打断,几步冲到冯铮面前,赤红的双目几乎要喷出火来,他弯下腰,脸几乎要贴上冯铮惊骇的老脸,一字一句,如同淬毒的冰锥:“朕再说最后一次!她!没!死!你们一个个,是聋了还是瞎了?!还是……你们也盼着她死?!好给什么人腾位置?!”
这诛心之言让冯铮浑身冰凉,如坠冰窟:“陛下!臣……臣万死不敢!”
“不敢?”萧景珩直起身,发出一串令人毛骨悚然的低笑,笑声里充满了癫狂的意味,“朕看你们敢得很!什么江山社稷?什么万民福祉?在你们心里,都比不上一个‘死’字来得痛快,好让朕认命,好让你们心安理得!做梦!”他猛地转身,抓起御案上几份显然是劝谏他“节哀”、“理政”的奏章,看也不看,狠狠撕成碎片,如同癫狂的野兽般,冲到殿中熊熊燃烧取暖用的鎏金炭盆边,将那些碎纸狠狠掼入通红的炭火之中!
“找!都给朕去找!找不到她,朕就让这整个京城,整个天下,给她陪葬!”火焰猛地窜高,吞噬着纸屑,映照着帝王扭曲而疯狂的脸庞,如同地狱的恶鬼。
纸灰在热浪中打着旋儿飘起,如同黑色的蝴蝶,带着焚毁一切的绝望,扑向雕梁画栋的殿顶。
周明远和冯铮跪在冰冷的地上,看着那跳跃的火焰和帝王狂乱的背影,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冻僵了四肢百骸。他们张了张嘴,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完了。这江山,这朝堂,连同那位生死成谜的皇后,都一同坠入了帝王亲手点燃的、名为疯魔的无间炼狱。
萧景珩胸中那股狂躁的邪火非但没有被那几份奏章的灰烬浇灭,反而如同泼了滚油,烧得他五脏六腑都扭曲起来。他猛地转身,猩红的目光在殿内扫视,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最终死死钉在角落里一个负责记录帝王起居注的年轻翰林身上。那翰林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抱着书卷缩成一团,恨不得原地消失。
“你!”萧景珩指着他,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过来!”
翰林浑身一颤,连滚带爬地膝行到御前,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陛……陛下……”
萧景珩并不看他,却猛地俯身,一把揪住了跪在地上、正因恐惧而微微发抖的户部侍郎——一个平日里谨小慎微、与任何派系都无甚瓜葛的中年官员陈启的衣领!陈启猝不及防,被巨大的力量扯得一个趔趄,几乎撞进萧景珩怀里,对上那双近在咫尺、充满血丝和疯狂的眼睛,顿时魂飞魄散!
“陛……陛下饶命!臣……臣不知……” 陈启的牙齿格格作响,语无伦次。
“不知道?”萧景珩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恐怖压迫感,他空闲的右手闪电般从腰间抽出一柄镶嵌宝石的锋利匕首!冰冷的寒光瞬间刺痛了殿内所有人的眼睛!
“啊!”有胆小的宫女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又死死捂住嘴。
萧景珩恍若未闻,他手腕一翻,那闪着幽光的匕首刃尖,精准而冷酷地抵在了陈启剧烈跳动的颈侧大脉之上!冰冷的金属触感让陈启瞬间僵直,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凝固了,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
“朕问你,”萧景珩凑近陈启惨无人色的脸,灼热的呼吸喷在他脸上,声音如同毒蛇吐信,每一个字都敲打在众人紧绷欲断的心弦上,“她在哪?嗯?朕的皇后……苏晚棠……她藏在哪?!是不是你们合谋放走了她?说!”
匕首的尖端微微陷入皮肤,一丝殷红的血线蜿蜒而下,在陈启灰白的脖颈上显得格外刺目。
“陛下明鉴!臣……臣冤枉啊!”陈启吓得涕泪横流,几乎要昏厥过去,身体抖得如同筛糠,“臣……臣从未见过皇后娘娘!臣……臣对陛下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啊陛下!”他除了喊冤,大脑已是一片空白。
“忠心?”萧景珩嘴角扯出一个残忍的弧度,抵着咽喉的匕首又加了一分力,血珠滚落得更多,“那好,朕给你一个表忠心的机会。告诉朕,你们把她藏哪儿了?说!一个字不许漏!”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震得陈启耳中嗡嗡作响。
就在这千钧一发、殿内空气凝滞得如同铁块,连呼吸都成为奢侈的窒息时刻——
“报——!!!”
一声凄厉、嘶哑、带着浓浓血腥味和尘土气息的嘶吼,如同濒死野兽的哀鸣,猛地撕裂了乾元殿内令人窒息的死寂!紧接着,是沉重、踉跄、铠甲摩擦撞击地面的急促声响,由远及近,如同催命的鼓点,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一个浑身浴血、甲胄残破的传令兵,如同从地狱血池中爬出,连滚带爬地撞开虚掩的殿门,重重摔倒在冰冷光滑的金砖地上!他脸上糊满了暗红的血污和灰黑的尘土,胸前的护心镜凹陷下去一大块,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从左肩斜劈至肋下,皮肉狰狞地翻卷着,随着他粗重绝望的喘息,不断涌出暗红的血沫,迅速在他身下洇开一片刺目的猩红。
“陛……陛下!八百里加急!南……南疆……” 传令兵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中是滔天的恐惧和绝望,他颤抖着举起一只被血浸透大半、几乎看不出原色的牛皮信筒,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每一个字都像在泣血,“暴民……攻城……安州……安州府城……失守了!守将李将军……战……战殁!数万流寇裹挟灾民……正……正扑向……抚宁大仓啊陛下——!!!”
最后一句耗尽了他所有的生命,他手臂无力地垂下,那沉重的信筒“哐当”一声砸在金砖上,滚了几圈,停在萧景珩沾满墨迹和灰尘的龙靴前。信筒封口处,象征十万火急的三道朱漆封印,在血污中依旧刺眼得如同地狱的烙印。
南疆!安州失守!抚宁大仓危殆!
这几个字,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死寂的乾元殿内!
周明远和冯铮两位老臣,瞬间面如死灰,身体晃了晃,几乎瘫软在地。抚宁大仓!那是帝国在南疆最大、最重要的粮秣储备之地!一旦有失,不仅南疆平叛大军将顷刻断粮,整个帝国南方的半壁粮仓也将陷入前所未有的动荡!饥荒!兵灾!流寇肆虐!后果……不堪设想!
殿内所有还站着的人,内侍、宫女、甚至那持刀的帝王,都在这一刻被这突如其来的、足以倾覆王朝根基的噩耗震得魂飞魄散!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那传令兵身下不断扩大的血泊,发出无声的、惊心动魄的控诉。
抵在陈启咽喉上的匕首,那锋利的刃尖,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了一下。
然而,就在所有人被这国难当头、山河欲倾的恐怖消息攫住心神,以为帝王那滔天的怒火和疯狂的偏执终于要被这盆冰水浇熄一丝的刹那——
萧景珩布满血丝的瞳孔骤然收缩!那里面映着血泊,映着信筒,映着满殿的惊惶,但最终,所有的光影都扭曲着,汇聚成一个刻骨铭心、令他恨入骨髓的身影!
苏晚棠!
是她!一定是她!这滔天的祸乱,这动摇国本的危机,这在他即将“逼问”出她下落时精准砸来的噩耗!除了她,还有谁有如此手段?!还有谁能如此狠毒?!这是报复!是对他撕毁契约、禁锢于她的最恶毒、最彻底的报复!她要毁了这江山!毁了他的一切!
一股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怨毒的怒火,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被彻底引爆,裹挟着毁天灭地的岩浆,轰然冲垮了他脑中仅存的那一丝名为“江山社稷”的微弱堤坝!
“是她!苏晚棠——!!”
萧景珩猛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癫狂的咆哮!那声音里充满了刻骨的恨意和无尽的疯狂,震得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他猛地收回抵在陈启咽喉的匕首,看也不看那瘫软在地、劫后余生般剧烈喘息的官员,也完全无视了脚下那染血的、象征帝国危亡的八百里加急信筒!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如同见鬼的目光中,萧景珩如同一头彻底丧失理智的凶兽,双目赤红,挥舞着那柄寒光闪闪的匕首,竟朝着殿中悬挂的一幅巨大的《大胤坤舆全图》狠狠扑了过去!
“你想毁了朕的江山?你想看朕万劫不复?!苏晚棠!你休想!休想——!!”
嘶吼声中,锋利的匕首疯狂地刺向地图上象征着南疆安州、抚宁大仓的位置!
“嗤啦!嗤啦!”
名贵的丝帛被无情地割裂、穿透!匕首深深扎入描绘着城池、山川的图卷,又带着狂乱的恨意狠狠搅动!地图上,安州、抚宁所在的区域,瞬间被捅成了破烂不堪的筛子!破碎的丝帛如同被凌迟的蝴蝶翅膀,凄惨地垂落下来。
萧景珩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死死盯着那被他亲手“摧毁”的南疆版图,仿佛那就是苏晚棠本人。他沾着陈启血迹的匕首尖端,缓缓抬起,遥遥指向地图上更广阔的、代表着整个帝国疆域的地方,声音嘶哑而癫狂,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毁灭气息,在死寂的、弥漫着血腥与绝望的大殿中回荡:
“找!给朕继续找!翻遍天涯海角!就算把这江山捅个窟窿,烧成一片白地!朕也要把她……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