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渐渐散去,辰荣山的晨雾裹着淡淡的血腥味,漫过狼藉的营地。士兵们在清理战场,抬走尸体,修补栅栏,偶尔传来低低的啜泣声,被风吹得七零八落。
林晚蹲在医疗帐前,将用过的麻布和药渣归拢到一起,准备焚烧——腐骨毒的残留物需用烈火消毒,免得滋生瘟疫。火舌舔舐着布料,升起袅袅黑烟,她看着那团跳动的火焰,忽然觉得眼眶发酸。
昨夜的厮杀还在眼前晃:中箭的士兵抽搐的脸,相柳冲入战团时决绝的背影,还有那枚玄铁哨子在手心硌出的红痕。
“在想什么?”
相柳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晨露的湿意。林晚回头,看见他换了身干净的玄色衣袍,肩上的箭伤被仔细包扎过,却依旧能看出渗血的痕迹。他手里拎着个陶罐,罐口冒着白气,是粥香。
“没什么。”林晚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你怎么来了?不多歇会儿?”
“帐里闷。”他把陶罐递给她,“老军医说你昨夜没合眼,喝点热的。”
陶罐里是糙米粥,混着碎肉和菌菇,熬得稠稠的,正是她惯常做的做法。林晚接过时,指尖擦过他的指腹,两人都顿了顿,像被火炭烫到般缩回手。
“叮——触发日常任务:为相柳处理肩伤(需使用特殊手法促进愈合)。奖励:相柳好感度+4,解锁‘穴位按摩’初级技能。”
林晚看着他肩上渗血的包扎,心里一紧:“你的伤……是不是没处理好?”
相柳挑眉:“老军医看过了。”
“他那法子太糙。”林晚拉着他往医疗帐走,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我学过‘按穴促愈’的法子,比单靠药膏快。”
她没说这是刚解锁的技能,只说是“家乡的偏方”。相柳被她拽着,脚步踉跄了一下,看着她紧绷的侧脸,眼底泛起一丝无奈的纵容,竟真的跟着进了帐。
林晚让他坐在木凳上,解开他肩上的麻布。箭伤比她想的深,边缘还泛着淡淡的青黑——竟是昨夜匆忙处理时,没清干净的毒屑残留。
“你看,我说吧。”她拿出烈酒消毒过的银针,又倒了些七星草汁在手心,搓热后覆在伤口周围,“可能有点疼,忍忍。”
她的指尖带着药草的凉意,按在肩窝的“肩井穴”上,力道不轻不重,恰好能刺激气血流通。相柳的肌肉起初是绷紧的,渐渐就放松了,呼吸也平稳下来。
林晚的动作很专注,指尖在他肩头的穴位上游走,从“肩贞”到“天宗”,每按一处,就用银针轻点一下,逼出残留的毒屑。晨光透过帐帘落在她发顶,她的睫毛很长,像小刷子似的,偶尔扫过他的颈侧,带来一阵细微的痒。
相柳低头,能看到她抿紧的嘴唇,和额角渗出的细汗。她的袖口沾着点灰,是昨夜处理伤口时蹭的,却衬得那截皓腕愈发莹白,手腕上的贝壳链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碰在他的手臂上,发出细碎的响。
“好了。”林晚收回手,拿出干净的麻布重新包扎,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锁骨,两人都像被电流窜过,猛地一颤。
“叮——日常任务完成,相柳好感度+4,当前好感度65。解锁‘穴位按摩’初级技能。”
林晚的脸颊发烫,慌忙收拾银针:“过几日再换一次药,应该就没事了。”
相柳没说话,只是看着她泛红的耳根,忽然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放在桌上。那是支竹笛,笛身上刻着简单的水纹,是用辰荣山特有的青竹做的,还带着淡淡的竹香。
“这个……送你。”他的声音有些不自然,“营里太吵,心烦时吹吹,能静气。”
林晚愣住——她从未见过他吹笛,甚至不知道他会这东西。她拿起竹笛,指尖触到那些温润的水纹,忽然想起海边的浪,和他手腕上的贝壳链,心跳漏了一拍:“你会吹?”
相柳别开脸,耳根泛着红:“略懂。”
他起身要走,却被林晚叫住:“等等,你教我吹一句好不好?”
相柳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像只讨食的小兽,终是点了头。他接过竹笛,抵在唇边,指尖按在笛孔上,轻轻一吹——
笛声清冽,像山涧的泉水淌过青石,又带着海风的辽阔,缠缠绵绵,漫过帐内的药香,漫过昨夜残留的硝烟味。竟是支极温柔的调子,与他平日里冷硬的样子截然不同。
林晚听得呆了,直到笛声渐歇,才喃喃道:“真好听。”
相柳把竹笛递给她,指尖擦过她的掌心:“按这个孔,吹轻些。”
林晚学着他的样子,却只吹出“呜呜”的杂音,引得相柳低低地笑了。那笑声很轻,像雪落在松枝上的脆响,让她的脸颊更烫了。
“笨死了。”他嘴上斥着,却重新握住她的手,教她按孔,“指腹要贴紧,别漏气……”
帐外的风穿过栅栏,带着晨雾的湿意,吹得帘角轻轻晃动。阳光透过缝隙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竹笛的青,指尖的白,还有贝壳链的虹彩,织成一幅细碎的暖。
临近午时,亲卫送来战报:西炎军退到三十里外的黑石谷,似在休整,却布了疑阵,不知是真退还是假撤。
相柳站在地图前,指尖点着“黑石谷”的位置:“那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他们退到那,怕是想引我们追击,设伏。”
林晚凑过去,看着地图上标注的“黑石谷多瘴气”,忽然想起《毒物分析》里的记载:“瘴气多是湿热郁结所致,若遇明火,会散出迷魂烟……”
相柳的眼睛亮了:“你的意思是?”
“我们可以假装追击,带足火把,到了谷口就放火,迷魂烟一散,他们的埋伏就没用了。”林晚的指尖点在“谷后溪流”的位置,“再派一队人绕到溪上游,投醒神草汁,溪水顺流而下,能解烟毒,还能让他们的人头晕。”
相柳看着她的指尖在地图上跳跃,眼神里带着欣赏:“好主意。”
他立刻传令下去,亲卫领命时,瞥见桌角的竹笛和那串贝壳链,嘴角偷偷勾起一抹笑——谁不知道他们的冷面军师,最近总往医疗帐跑,连随身的佩剑穗子,都换成了姑娘编的贝壳串。
夕阳西下时,林晚坐在帐外的石头上,拿着竹笛慢慢摸索。笛声依旧生涩,却比午时顺了些,像只学飞的雏鸟,跌跌撞撞地扑向天空。
相柳站在不远处的高台上,望着她的背影。她的侧脸在晚霞里泛着暖光,竹笛抵在唇边,认真得像在处理伤口,手腕上的贝壳链与竹笛的青影交叠,温柔得让他心头发软。
他忽然觉得,这场战争或许没那么难熬。有她在,有这清冽的笛音,有那串碰出细碎声响的贝壳链,再冷的夜,再险的路,似乎都能一步步走下去。
晚风拂过营地,吹得林晚的发丝乱了。她抬手拢发时,看见相柳正望着她,目光里的温柔,像那支未完的笛音,缠缠绵绵,落进她心里,漾开一圈圈暖。
她举起竹笛,朝他晃了晃,笑得眉眼弯弯。
笛声再次响起,虽依旧生涩,却带着藏不住的欢喜,混着远处士兵操练的呼喝,混着帐内的药香,在辰荣山的暮色里,轻轻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