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荣山的晨雾终于褪去了硝烟味,换上了草木的清香。士兵们在修补被炸毁的栅栏,阳光透过新抽芽的树枝洒下来,落在地上的碎石上,泛着暖融融的光。
林晚蹲在营地边缘的菜畦旁,手里捏着小锄头,给刚种下的青菜苗松土。这是她从黑石谷回来后种的,种子还是从海边带的,她说:“等长出新叶,就能给伤兵做蔬菜粥了,比光喝肉粥养人。”
相柳站在不远处的石头上,望着她的背影。她穿着粗布衣衫,裤脚沾着泥土,头发用根木簪松松挽着,几缕碎发垂在脸颊,随着弯腰的动作轻轻晃动。晨光落在她身上,像镀了层金边,竟比战场上的刀光剑影更让他心安。
“军师!”传令兵跑过来,手里捧着一卷竹简,“西炎军退到雁门关了,派使者送来求和信,说愿意割三座城,换暂时休战。”
相柳接过竹简,目光扫过上面的字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割城?怕是缓兵之计。”他将竹简递给传令兵,“回复他们,休战可以,割城不必,让西炎王亲自来辰荣山立誓,否则免谈。”
传令兵领命而去,相柳转身走向菜畦。林晚听到脚步声,抬头朝他笑:“在说什么呢?看你笑得有点冷。”
“西炎军求和。”相柳在她身边蹲下,目光落在那些嫩绿的菜苗上,“一群黄鼠狼给鸡拜年。”
林晚的锄头顿了顿,指尖划过一片新叶:“那……我们要答应吗?”
“先拖着。”相柳捏起一块小石子,轻轻放在菜苗旁(怕鸟啄),“等伤兵养好,粮草备足,再跟他们算总账。”他顿了顿,看向她,“不过,暂时能歇会儿了。”
林晚的眼睛亮了:“那我们……可以回海边了吗?”
相柳看着她眼底的期待,像藏了整片海的星光,喉结微动,低低地“嗯”了一声:“等把营里的事交托清楚,就走。”
“真的?”林晚猛地站起来,锄头差点脱手,“那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贝壳哨、竹笛、还有你给的野果干……”
看着她语无伦次的样子,相柳低低地笑了,伸手替她拂去肩上的草屑:“急什么?还得几日。”他的指尖擦过她的衣领,带着微凉的风,却烫得她脸颊发红。
“叮——检测到相柳确认归期,触发‘归乡’期待值,好感度+3,当前好感度79。解锁‘营地事务处理’辅助技能(可快速整理物资清单)。”
系统提示音刚落,林晚就被相柳拉着往医疗帐走:“先帮我清点药材,不然回了海边,缺了药草,你又该手忙脚乱。”
医疗帐里,药箱堆得像小山。林晚拿出系统解锁的“物资清单”,指尖划过一行行字迹:“凝露草还有二十斤,醒神草够煮十锅汤,解毒膏剩三罐……”她一边念,一边将药材分类打包,动作麻利得像个经验丰富的账房先生。
相柳坐在一旁,看着她低头算账的样子。她的眉头微微蹙着,鼻尖沾了点药粉的白,像只认真啄米的小雀。他忽然觉得,这比看任何兵书都有趣——原来烟火气的琐碎,竟能比杀伐决断更让人牵肠。
“这个要带吗?”林晚举起一个陶罐,里面装着她用凝露草和蜂蜜熬的药膏,说是“回去给海边的渔民治冻疮”。
相柳瞥了眼那罐药膏,想起她总把好东西分给别人,嘴角勾了勾:“带。”顿了顿,又补充,“多带两罐,你自己也总被礁石划破手。”
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低头把陶罐放进背篓,耳根悄悄泛了红。他总是这样,连她自己都忘了的小事,他却记得清清楚楚。
午后,营里忽然传来一阵骚动。林晚正帮老军医晾晒草药,就见亲卫匆匆跑过来,脸色凝重:“军师,西炎军的余孽在营外骚扰,放了把火,烧了粮仓的边角!”
相柳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抓起佩剑就往外走。林晚心里一紧,抓起药箱跟上:“我去看看,万一有人受伤……”
营外的火光已被扑灭,地上躺着两个西炎军的尸体,是被巡逻兵斩杀的。粮仓的一角焦黑,幸好扑救及时,没酿成大祸。相柳站在火光的余烬旁,看着地上的尸体,眸色冷得像冰:“看来是不想让我们安生离开。”
“他们人不多,怕是想搅得我们不得安宁,拖延归期。”林晚蹲下身,检查其中一具尸体的伤口——刀伤利落,是惯于偷袭的刺客手法。她忽然注意到尸体的袖口沾着点黄色粉末,捻起一点放在鼻尖闻了闻,“这是……硫磺粉?”
相柳的眼睛亮了:“黑石谷的药粉?他们偷学了?”
“不像。”林晚摇头,“这粉末里混了硝石,更像……制作简易火弹的原料。他们怕是想趁夜再来偷袭,用这个制造混乱。”
相柳看着她指尖的粉末,忽然笑了:“正好,让他们尝尝自己的招。”他转身对亲卫下令,“把粮仓的空麻袋装满沙土,堆在营门后,再备些水,等他们来。”
林晚看着他胸有成竹的样子,忽然想起黑石谷他冲锋陷阵的背影,心里既骄傲又心疼。她从药箱里拿出一小瓶醒神草汁,塞到他手里:“晚上守夜时喝一口,别又熬通宵。”
相柳捏着那瓶草汁,指尖触到她残留的温度,喉结微动:“你也是,回帐后锁好门,别出来。”
“知道啦。”林晚笑着推了他一把,“快去安排吧,别让小毛贼扰了我们回海边的日子。”
相柳被她推得踉跄了一下,回头看她时,正撞见她眼里的笑,像盛满了阳光。他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去的脚步,却比来时轻快了些。
夜里,林晚躺在帐内,听着营外巡逻兵的脚步声,辗转难眠。她拿出那支竹笛,借着月光摩挲笛身上的水纹,忽然想吹一曲——吹那首相柳教她的调子,虽然依旧生涩,却想让他知道,她在等他。
笛声刚起,就听到帐外传来轻微的响动。林晚心里一紧,握紧竹笛(这东西虽不能当武器,却能壮胆),却见帐帘被轻轻掀开,相柳站在门口,身上带着夜露的湿意。
“没睡?”他走进来,身上的佩剑还没解,贝壳穗子在月光下泛着光。
“有点吵。”林晚放下竹笛,“余孽清干净了?”
“嗯,抓了三个活口,审出他们是想拖延我们拔营的时间。”相柳在她对面坐下,目光落在她膝头的竹笛上,“在练笛?”
林晚的脸颊发烫:“嗯,想……早点学会,回去吹给你听。”
相柳的眸色深了深,沉默片刻,忽然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放在她手里。那是个小小的木盒,打开一看,里面是枚用海柳雕刻的鱼形吊坠,鱼眼处嵌着两颗细小的珍珠,在月光下闪着温润的光。
“在黑石谷的战利品里捡的。”他语气平淡,“海柳辟邪,戴着。”
林晚捏着那枚吊坠,指尖触到海柳的纹理,像摸到了海边的礁石。她想起他说“捡的”时总是别开脸的样子,忽然笑了:“你是不是早就想送给我了?”
相柳的耳尖微微发红,没回答,却伸手,替她把吊坠系在颈间。他的指尖擦过她的锁骨,带着微凉的夜露气息,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林晚低着头,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草木香,和自己发间的草药味,混在一起,像首安静的诗。
“相柳,”她忽然抬头,目光清亮,“我们后天就拔营好不好?我想早点看海边的日出。”
相柳看着她眼底的期待,像看到了海边初升的朝阳。他沉默片刻,终是点了头:“好。”
天快亮时,相柳才离开。林晚把那枚海柳吊坠贴在胸口,能感受到它温润的凉意,和自己加速的心跳。她知道,那些骚扰的余孽不过是小插曲,挡不住他们归乡的脚步。
拔营的那天,天气格外好。士兵们背着行囊,牵着战马,有序地往山下走。林晚背着装满草药和杂物的背篓,走在相柳身边,手里还攥着那支竹笛。
相柳的步伐不快,刻意配合着她的速度,偶尔会伸手扶她一把,避开路上的碎石。阳光落在他们身上,影子被拉得很长,紧紧依偎着,像一对终于要回到归宿的旅人。
路过黑石谷时,林晚回头望了一眼,那里的硝烟已散,新草正从焦黑的土地里钻出来,嫩得像翡翠。她忽然觉得,那些惊心动魄的烽火,那些彼此守护的夜晚,都成了这归途上最珍贵的注脚。
“在看什么?”相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没什么。”林晚收回目光,朝他笑了笑,“在想,海边的浪花,是不是比这里的硝烟好听?”
相柳看着她笑弯的眉眼,忽然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带着不容错辨的温柔。
“嗯。”他低声说,“好听得多。”
风穿过山谷,带着草木的清香,吹得旗帜猎猎作响。林晚看着他的侧脸,颈间的海柳吊坠随着步伐轻轻晃动,与腰间的兰草香囊、手腕的贝壳链碰在一起,发出细碎的声响,像在唱一首关于归期的歌。
她知道,海边的日出就在前方,那些磨过的贝壳、编过的剑穗、吹过的笛声,都将在那里找到最安稳的归宿。而她和他,也终将在那片熟悉的海面前,把所有的牵挂与默契,酿成比海风更绵长的岁月。
夕阳西下时,他们已走出辰荣山的范围。远处的海面在暮色里泛着金红的光,像铺了条通往家的路。林晚望着那片海,忽然加快脚步,朝相柳伸出手。
相柳看着她递来的手,指尖犹豫了一瞬,终是牢牢握住。她的手心温热,带着草药的清香;他的手心微凉,带着常年握剑的薄茧。两只手交握在夕阳下,像两株缠绕的藤蔓,终于找到了可以并肩生长的土壤。
归期已近,暖意渐浓。这一路的烽火与牵挂,都将在海风里,慢慢酿成最温柔的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