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漫过礁石时,林晚是被海浪声叫醒的。
木屋的窗棂敞开着,咸湿的风卷着细沙,落在她的发间。她翻身坐起,看到相柳已不在榻上,只有他的玄色外袍搭在床沿,带着清冽的海水气息——是她熟悉的味道。
“醒了?”
相柳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带着晨露的湿意。林晚披上衣衫跑出去,正撞见他从海边回来,手里拎着只银鳞闪闪的海鱼,裤脚沾着湿漉漉的沙,脚踝上还挂着只小螃蟹,正张牙舞爪地晃着螯。
“你抓的?”林晚眼睛亮了,蹲下身戳了戳那只螃蟹,“它好小哦。”
相柳把海鱼放在木盆里,弯腰摘下螃蟹,随手扔进旁边的浅滩:“赶海时它自己爬上来的,留着吧,也算个伴。”他说着,目光落在她凌乱的发上,伸手替她将碎发别到耳后,“去洗漱,早饭快好了。”
他的指尖微凉,擦过她的耳廓时,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林晚的脸颊发烫,嗯了一声,转身往溪边跑,脚步轻快得像踩着浪花。
早饭是海鲜粥,相柳煮的。米粒熬得软烂,混着海鱼的鲜和蛤蜊的甜,上面还撒了把翠绿的海菜,是他今早赶海时顺手摘的。林晚舀了一大勺,烫得直吐舌头,却舍不得松口:“比营里的好喝一百倍!”
相柳看着她满足的样子,嘴角噙着浅淡的笑意,自己却没动勺,只是剥了只虾,去壳去线,放进她碗里:“慢点吃,没人抢。”
阳光透过木屋的缝隙,落在相柳的手腕上。那串贝壳手链被他戴着,经过海风多日吹拂,边缘愈发温润,心形贝壳上的“柳”字被摩挲得发亮。林晚看着那串手链,忽然想起自己在辰荣山编的剑穗,低头看向他的佩剑——就靠在墙角,珍珠母贝的穗子垂着,末端的同心结被海风拂得轻轻晃,像只振翅的蝶。
“你的剑穗……没再断吧?”她小声问,指尖搅着粥碗。
相柳挑眉,抬腕晃了晃:“你编的,结实。”他顿了顿,忽然起身,从行囊里翻出个小布包,“给你的。”
布包里是些打磨光滑的贝壳碎片,五颜六色的,还有几缕莹白的丝线——是他赶海时捡的,知道她喜欢捣鼓这些。林晚拿起一块粉色的贝壳,形状像朵半开的花,眼睛瞬间亮了:“这个能做个发簪!”
“嗯。”相柳看着她举着贝壳在发间比划的样子,眼底泛起细碎的光,“我帮你磨。”
他从墙角拿起那把小巧的匕首(还是他当初在清水镇给她买的那把),坐在木桌旁,借着晨光打磨贝壳。匕首划过贝壳的弧度,粉末簌簌落在桌上,像撒了把碎星。林晚凑在他身边,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忽然觉得这比辰荣山的烽火、黑石谷的硝烟,都要让人安心。
午后的阳光暖得正好,林晚搬了张竹凳坐在屋前,给相柳补那件被礁石勾破的袖口。她的针法不算精巧,却缝得很密,针脚歪歪扭扭的,像串小小的脚印。相柳坐在她对面,手里拿着那支竹笛,偶尔吹个短音,清冽的调子混着海风,漫过晾晒的渔网(是邻居渔民暂放的),竟有种说不出的和谐。
“你吹的调子,叫什么名字?”林晚抬头问,指尖还捏着针线。
相柳的笛声顿了顿,目光落在远处翻涌的海面:“没名字。”他看着她,忽然递过竹笛,“你试试,这次教你完整的一段。”
林晚接过竹笛,指尖有些发颤。相柳站起身,走到她身后,握住她的手调整按孔的姿势。他的胸膛离她很近,能感受到他平稳的呼吸,带着清冽的草木香,混着阳光晒过的暖意,让她的心跳漏了半拍。
“气息沉下去,别慌。”他的声音落在耳畔,带着微哑的温柔,“像海浪拍礁石,一下一下,匀着劲。”
林晚深吸一口气,跟着他的引导缓缓吹气。笛声断断续续地响起,虽仍生涩,却比在辰荣山时顺了许多,像只学飞的海鸟,扑棱着翅膀,终于找到了一点风的方向。
相柳看着她泛红的耳根,忽然松开手,后退半步:“比上次好。”
林晚的脸颊更烫了,却忍不住笑:“等我学会了,天天吹给你听。”
“嗯。”相柳应着,目光落在她补好的袖口上,那里的针脚歪歪扭扭,却透着股鲜活的认真,“这针脚……像你走路的样子。”
“哪有!”林晚嗔怪地瞪他,却把补好的衣服往他怀里塞,“穿上试试,肯定暖和。”
相柳穿上外袍,抬手摸了摸袖口的针脚,粗粝的指尖划过细密的线,像触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他看着屋前晾晒的草药(林晚采来晒着,说能给渔民治些小伤),看着竹凳上散落的贝壳碎片,忽然觉得这木屋虽小,却盛着比九命还重的安稳。
傍晚赶海时,林晚差点被退潮的暗流卷走。她踩着湿滑的礁石捡海螺,没注意身后的浪涌,脚下一滑,惊呼着往后倒——预想中的冰冷海水没吞没她,反而落入一个带着草木香的怀抱。
相柳的手臂紧紧箍着她的腰,力道大得像要将她揉进骨血里。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落在她的发顶,带着后怕的沙哑:“说了让你别往深海走,偏不听。”
林晚埋在他怀里,能闻到他衣襟上的海风味,和自己发间的贝壳香,忽然笑了:“你不是在我身后吗?”
相柳的动作顿了顿,低头看她,眸色深沉如墨,却藏着化不开的软:“下次不准赌。”
他扶着她站稳,却没立刻松手,只是牵着她的手往岸边走。海浪漫过他们的脚踝,冰凉的触感里,却透着彼此掌心的温度。林晚看着他握着自己的手,骨节分明的手指缠着她的,忽然想起系统前几日的提示——“当前好感度92,解锁‘岁月相依’隐藏状态:共享感知(可隐约察觉对方情绪)”。
原来,她能感受到他刚才的后怕,他也该能察觉到她此刻的安心吧。
回到木屋时,夕阳正把海面染成金红。林晚生了火,烤着傍晚捡的海螺和海鱼,火苗舔着贝壳,发出滋滋的轻响,香气混着海风漫开来。相柳坐在火堆旁,擦拭着佩剑,贝壳穗子垂在火光明灭处,像坠了颗会呼吸的星。
“相柳,”林晚递给他一只烤好的海螺,“你说,我们会一直这样吗?”
相柳接过海螺,没立刻回答,只是吹了吹上面的热气。螺肉的鲜混着烟火气,在舌尖化开时,他才低声道:“你想怎样,就怎样。”
林晚看着他的侧脸,火光在他眼底跳跃,像落了整片海的星光。她忽然明白,所谓岁月长,未必是轰轰烈烈的誓言,而是这样海风绕屋的清晨,是针脚歪歪扭扭的袖口,是赶海时牵着的手,是笛声混着浪涌的黄昏。
夜深时,海浪拍打着礁石,像首永不落幕的摇篮曲。林晚靠在相柳肩头,看着屋角那串风干的兰草(是她从辰荣山带回来的),忽然想起系统面板上那个迟迟未动的“终极任务”——“与相柳共度百年安稳”,奖励栏是空的,却比任何金银都让她心动。
她抬头,看见相柳正望着窗外的月光,手腕上的贝壳手链在夜里泛着淡淡的光。他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低头看她,眸色温柔得像刚退潮的沙滩。
“睡吧。”他替她拢了拢身上的外袍,“明天带你去看银带鱼。”
林晚嗯了一声,往他怀里缩了缩。海风穿过窗棂,带着贝壳的咸、草木的香,还有彼此的气息,缠缠绕绕,漫过木屋的梁柱,漫过堆在墙角的贝壳碎片,漫向远处翻涌的海面。
她知道,往后的日子或许还有风雨,或许还有未知的牵绊,但只要身边有他,有这绕屋的海风,有这握在掌心的温度,就足够了。
岁月很长,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去捡贝壳,磨发簪,吹竹笛,看日出。就像这海边的礁石,任凭浪涌拍打,终究会在日复一日的潮起潮落里,刻下彼此的名字,和一段关于“安稳”的,最温柔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