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雾迷踪

地宫深处的石室比想象中更开阔，穹顶垂落着不知名的藤蔓，干枯如铁线，在头灯光线下投下张牙舞爪的影子。地面上散落着几具骸骨，骨架扭曲成诡异的姿势，指骨深深抠进石缝里，像是死前经历了极大的痛苦。

“看来这儿不太欢迎客人。”黑瞎子用脚尖踢了踢一具骸骨的头骨，那头骨滚出去老远，撞在石壁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解雨臣没说话，他的注意力被石壁上一道奇怪的裂缝吸引了。裂缝很窄，只有手指宽，里面隐约透出灰绿色的雾气，还带着一股甜腻的腥气，闻着就让人头皮发麻。“小心点，这雾不对劲。”

话音未落，那道裂缝突然“咔嚓”一声裂开，更多的灰绿色雾气喷涌而出，速度快得惊人，瞬间弥漫了大半个石室。雾气所过之处，地面的碎石发出“滋滋”的声响，竟被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腐蚀性毒雾！”解雨臣低喝一声，下意识后退，却忘了身后就是一具半倚在石壁上的干尸。他被干尸绊了一下，踉跄着差点摔倒。

就在这时，一只手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黑瞎子的力气极大，几乎是将他往旁边一拽，同时纵身跃起，带着他落在一块半米高的石台上面。“站稳了！”

两人刚站定，解雨臣就闻到一股焦糊味。他低头一看，自己戏服的下摆不知何时沾到了一点毒雾，丝绸布料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腐烂，露出里面的白色里衣。

这戏服是二月红留给他的，虽不是什么值钱东西，却被他珍藏了许多年。解雨臣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别看了，命重要。”黑瞎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解雨臣抬头，看到黑瞎子正背对着他，抬手去摸自己的后背，动作有些僵硬。

“怎么了？”

黑瞎子没回头，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没什么，蹭到点雾。”

解雨臣却不放心。刚才黑瞎子拽他的时候，后背几乎是贴着石壁的，那里正是毒雾最浓的地方。他绕到黑瞎子身后，果然看到对方黑色的外套后背上，有一块巴掌大的布料已经被腐蚀得破烂不堪，露出的皮肤上一片红肿，还在微微冒着白烟。

“别动。”解雨臣的声音沉了下来。他立刻从背包里翻出一个小巧的瓷瓶，里面装着他特制的药膏——专门用来对付各种腐蚀性毒物的，是他行走江湖的必备品。

他拧开瓶塞，用指尖蘸了点药膏，小心翼翼地往黑瞎子的伤口上涂。药膏接触到皮肤的瞬间，发出“嘶”的一声轻响，冒出淡淡的白气。

解雨臣的动作很干脆，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指尖精准地避开最严重的红肿处，均匀地将药膏涂满整个伤口。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握着药膏瓶的手指，此刻正微微发颤。

他很少这样近距离地接触别人的伤口，尤其是黑瞎子的。这个总是嬉皮笑脸、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此刻安静地站在他面前，任由他摆布，后背那片红肿的皮肤，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指尖发麻。

“嘶——小花爷，你这药膏是加了辣椒水吗？”黑瞎子忽然开口，语气里带着惯有的调侃，“疼得我骨头缝都在颤。”

解雨臣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加重了力道：“忍着点，总比烂掉强。”话虽如此，指尖的力度却不自觉地放轻了许多。

黑瞎子没再说话，只是微微侧过头，墨镜的边缘扫过解雨臣的发梢。他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檀香，混着药膏的清苦味道，意外地让人安心。他能感觉到解雨臣指尖的微颤，那不是害怕，也不是犹豫，更像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在意。

石室里很安静，只有毒雾腐蚀石壁的“滋滋”声，和两人之间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药膏涂完了，解雨臣收起瓷瓶，后退一步：“好了，过半个时辰再涂一次。”

黑瞎子转过身，活动了一下肩膀，脸上又挂上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多谢小花爷救命之恩，回头给你打个八折。”

“不必了。”解雨臣移开视线，看向石室外的通道，“毒雾散得差不多了，走吧。”

黑瞎子看着他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慢慢加深。他抬手摸了摸后背的伤口，那里还残留着药膏的清凉，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解雨臣的温度。

他忽然觉得，这趟惊蛰陵之行，或许比他想象的要有趣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