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眼视物

地宫深处的通道突然变窄，两侧的石壁向内倾斜，形成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夹角。头灯的光柱打在前方，只能照亮几米远的地方，再往前就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像是一头蛰伏的巨兽张开了嘴。

“这地方设计得挺缺德。”黑瞎子用手摸了摸石壁，指尖传来冰凉粗糙的触感，“跟棺材似的。”

解雨臣没接话，他正全神贯注地观察着脚下的路。通道的地面坑坑洼洼，还覆盖着一层湿滑的苔藓，稍不注意就会滑倒。他的靴底蹭过一块突起的石头，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就在这时，头顶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脆响。

不是机关启动的声音，更像是……电缆断裂的声音。

下一秒，两人头上的头灯同时熄灭，眼前瞬间陷入一片纯粹的黑暗。没有光，没有影，甚至连自己伸出的手都看不见，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墨汁浸透了。

解雨臣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右手瞬间握住了腰间的短刀。在这种完全失去视觉的环境里，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致命。

“别动。”黑瞎子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很近，几乎贴着他的耳朵，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别用灯，这地方的石壁能吸收光线，亮了反而更危险。”

解雨臣没有动。他能感觉到黑瞎子在黑暗中调整了姿势，呼吸变得极轻，像是在捕捉周围的动静。奇怪的是，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里，黑瞎子似乎比在有光的时候更加从容。

“你的眼睛……”解雨臣刚想问什么，就感觉到一只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

是黑瞎子的手。掌心温热，带着薄茧，握力很稳，却不霸道，像是在传递一种“放心”的信号。“跟紧我，”黑瞎子的声音压得很低，“我带你走。”

解雨臣犹豫了一秒，松开了握刀的手，任由黑瞎子牵着他往前走。

黑暗中，他的其他感官变得异常敏锐。他能听到两人的脚步声在狭窄的通道里回荡，能闻到黑瞎子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和药膏味，能感觉到对方手心传来的温度。更让他惊讶的是，黑瞎子似乎对这条通道了如指掌，每一步都踩在最平稳的地方，避开了所有的坑洼和障碍，甚至能提前预判到前方的转弯。

“你怎么知道路？”解雨臣忍不住问，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

“猜的。”黑瞎子的语气很轻松，“这种古墓的通道设计都有规律，跟走迷宫似的，摸准了节奏就不难。”

解雨臣显然不信。这种精准度，绝不是“猜”能做到的。他忽然想起黑瞎子那双眼总是藏在墨镜后的眼睛，想起那些关于他眼疾的传闻。

“你的眼睛，到底怎么回事？”解雨臣再次开口，语气比刚才更认真了些，“在黑暗里，你好像……看得更清楚。”

黑瞎子牵着他的手顿了一下，随即又继续往前走，步伐没有丝毫紊乱。过了几秒，他才轻笑一声，声音里带着惯有的戏谑：“秘密。”

“秘密？”

“嗯，”黑瞎子的指尖轻轻摩挲着解雨臣的手腕，像是在玩一个有趣的玩具，“等小花爷给我治好了，就告诉你。”

解雨臣沉默了。他能听出对方语气里的玩笑成分，但也捕捉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认真。治好他的眼睛……这听起来像是一个承诺，又像是一个遥远的奢望。

他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腕。在完全的黑暗中，触觉变得格外敏锐，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黑瞎子脉搏的跳动，强劲而稳定，像一种无声的鼓励。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传来一丝微弱的光亮，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透过来的。黑瞎子慢慢松开了手。

“快到了。”他说。

解雨臣的手腕上还残留着对方的温度，那种温热的触感，在冰冷的地宫里，竟让他觉得有几分安心。他抬头望向那丝光亮，又看了看身边的黑瞎子，墨镜后的眼睛依旧看不真切，但他忽然觉得，这个总是嬉皮笑脸的男人，身上藏着的秘密，或许比这座惊蛰陵还要多。

而他，好像并不反感去探寻这些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