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深处的石室比之前经过的任何一处都要阴冷，石壁上凝结的水珠顺着惊蛰纹的沟壑缓缓滑落，在地面汇成蜿蜒的细流，反射着头灯微弱的光芒，像一条条银色的小蛇。
解雨臣的靴底踩在湿滑的石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他的目光扫过石室中央那具半倚在石壁上的骸骨，眉头微微蹙起。
这具骸骨的姿势很奇特，像是临死前还在拼命护着什么东西。它的右手紧紧攥成拳头，指骨几乎要嵌进掌心，左手则无力地垂落，手腕上戴着一个已经锈蚀的铜环，环上刻着一个模糊的“陈”字。
“这是陈皮阿四的人？”解雨臣低声问，脚步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
黑瞎子跟在他身后，用脚尖踢了踢骸骨旁边的一块碎石：“看这铜环，像是他当年的贴身伙计。死得够执着的，到现在还攥着东西不放。”
解雨臣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掰开骸骨紧握的右手。指骨早已僵硬，他费了些力气才将其打开。
骸骨的掌心，躺着一块巴掌大的羊皮，上面用暗红色的液体写满了字迹。经过多年的岁月侵蚀，羊皮已经变得又干又脆，字迹也有些模糊，但依然能辨认出那是陈皮阿四独有的潦草笔迹。
是血书。
解雨臣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展开羊皮。黑瞎子也凑了过来，两人的头靠得很近，彼此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在冰冷的石室里带出一丝微不可察的暖意。
血书上的内容断断续续，记录的是陈皮阿四当年探寻惊蛰陵的经过。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关于陵中核心宝物的描述——
“……陵之核心，乃‘听雷玉磬’。此磬生于地脉交汇处，能引天雷，控地脉，威力无穷。然此物性烈，认主之后亦会反噬，持有者心性稍不坚，便会被其吞噬，终至疯癫……”
后面的字迹更加潦草，似乎是在极度紧急的情况下写下的，提到了“雷纹族的诅咒”、“玉磬不可出陵”等字眼，最后以一句“吾命休矣，望后来者慎之”收尾。
解雨臣的手指轻轻拂过“听雷玉磬”四个字，眉头皱得更紧了。操控地脉……还会反噬……这东西的危险程度，远超他的想象。
“能操控地脉，”解雨臣的声音低沉而严肃，“这东西一旦落在心术不正之人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黑瞎子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所以呢？咱们找到它，然后怎么办？”
“毁掉它，或者永远封存起来。”解雨臣毫不犹豫地说，眼神坚定，“这东西不能落在任何人手里。”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对他来说，任何可能威胁到九门、威胁到他身边人的东西，都必须被彻底清除。
黑瞎子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忽然轻笑一声，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的试探：“包括你我？”
解雨臣猛地转头看他，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如刀。黑瞎子的脸上依旧挂着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墨镜后的眼睛让人看不透深浅。
石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水珠滴落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
解雨臣没有回答。
他知道黑瞎子这句话的意思。面对这样一件拥有强大力量的宝物，很难有人能完全不动心。但他也清楚，以他和黑瞎子的性格，就算得到了玉磬，也绝不会用它来做伤天害理的事。
可是，这并不代表他们就有资格拥有它。有些力量，本身就是一种诅咒。
解雨臣将血书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密封袋里，然后站起身，没有再看黑瞎子，只是淡淡地说：“走吧，找到它再说。”
黑瞎子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慢慢加深。他知道，解雨臣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而他自己，其实从一开始就不在乎什么玉磬。他更感兴趣的，是看这朵看似冰冷的花，在面对诱惑和危险时，眼底那抹从未熄灭的光。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石室，头灯的光芒在前方交织，照亮了通往未知深处的道路。他们都没有再说话，但彼此心中都清楚，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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