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术课的铃声刚落,尹漾便抱着画板走到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百叶窗,在画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他打开画筒,昨晚没画完的睡莲草稿躺在里面,尹砚辞凌晨夹进去的便签还平平整整地压在画角,上面用钢笔写着一行小字:“水面反光如果加钛白,会更像月光。”
他指尖划过便签边角,忽然想起清晨尹砚辞替他缠木珠的样子,歪珠子在晨光里滚到手腕内侧的浅疤旁,像在轻轻触碰那道几乎看不见的痕迹。同桌凑过来,指着他调色盘里的钴蓝颜料:“你这颜料颜色好正,是新换的吗?”
尹漾点头,拧开颜料管时,发现管口被细心地擦过,没有一点干涸的颜料结块。这是昨天尹砚辞新买的那支,包装纸被折成整齐的小方块压在调色盘下,边角挺括得像从未被碰过。他挤出一点钴蓝,又按尹砚辞便签上的提示加了些钛白,两种颜料在调色刀下慢慢融合,渐渐变成像晨雾里的湖水般的颜色。
老师在讲台上演示光影透视时,尹漾的目光落在窗外的玉兰树上。几只蜻蜓停在枝头,翅膀被阳光照得透亮,其中一只翅膀微微歪斜,正费力地扇动着逆风起飞,像极了他画里那只歪翅膀的蜻蜓。他忽然想起早上对同桌说的话,笔尖在画纸上顿了顿,在睡莲的倒影旁添了几笔淡紫色,那是尹砚辞领带的颜色。
中途休息时,他翻开素描本想找橡皮,却在夹着青提糖纸的那页看到一行新字。是尹砚辞的笔迹,清隽又温柔,写在糖纸边缘的空白处:“美术馆的莫奈真迹展,睡莲池前的长椅我已经订好了。”字迹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简笔画,是一只歪着翅膀的蜻蜓,翅膀上涂着淡淡的钴蓝,像沾了颜料的指尖不经意点上去的。
尹漾把素描本按在胸口,心跳像被阳光晒得暖暖的。他抬头看向窗外,玉兰树的影子落在画纸上,和睡莲的枝叶重叠在一起。远处的操场上,有同学在追逐打闹,笑声顺着风飘进来,混着画室里松节油的香气,像一首温柔的歌。
他重新拿起画笔,蘸了些调好的钴蓝颜料,小心翼翼地涂在蜻蜓的翅膀上。阳光透过窗户,在颜料上折射出细碎的光芒,像尹砚辞手腕上的木珠在晨光里滚动的样子。他忽然明白,尹砚辞说的“水面反光加钛白像月光”,其实是在说,那些藏在细节里的温柔,就像月光一样,看似清淡,却能照亮每一个平凡的日子。
下课铃响时,尹漾的睡莲终于画完了。画面里,淡紫色的蜻蜓停在睡莲的花瓣上,翅膀微微歪斜,水面上的倒影里,藏着一颗小小的、像木珠一样的光斑。他合上画板时,发现调色盘边缘沾着一点钛白颜料,像极了尹砚辞衬衫袖口沾着的、不小心蹭到的颜料痕迹。
走出画室时,阳光正好,尹漾把画筒抱在怀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筒身。他知道,今晚回家,尹砚辞一定会先拿起他的画看,然后用那支补过漆的钢笔,在便签上写下新的叮嘱,也许是提醒他明天记得带橡皮,也许是说画室的窗户要关好,就像他把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悄悄藏在时光里,酿成最温润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