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没拉严,一道金辉斜斜切在被子上,他伸手去摸旁边,被褥还带着余温,枕头上留着点淡淡的雪松味——是尹砚辞惯用的洗衣液。他翻了个身,看见床头柜上摆着杯温牛奶。
楼下传来轻微的响动,是咖啡机运作的嗡鸣。尹漾光着脚踩在地板上,抓起搭在椅背上的毛衣套上——袖口被细心地收过边,针脚细密,是尹砚辞的手艺。他去年冬天抱怨过袖口总往下滑,没过几天,衣柜里所有毛衣的袖口都悄悄变了样。
“醒了?”尹砚辞正站在吧台前倒咖啡,白衬衫袖子卷到手肘,露出一截小臂。听见脚步声,他侧过头看。
尹漾没应声,从背后环住他的腰“你再这样唐姨不干了。”
“我和她商量好了,我不做饭的时候她做饭,平时主要做做家务进行。”
下巴抵在对方肩上,能闻到衬衫上混合着阳光和洗衣液的味道。他故意往人颈窝里蹭了蹭,果然听见尹砚辞闷笑一声,手里的咖啡壶晃了晃,差点溅出褐色的液滴。
“多大了还撒娇。”尹砚辞转过身,指尖刮了下他的鼻尖,“昨天画到半夜?眼下都是青的。”
“嗯,画了幅睡莲。”尹漾盯着他的嘴唇,忽然想起监控里每晚那个轻得像雪花的吻,脸颊有点发烫,“小叔,你今天不用去公司?”
“不去。”尹砚辞把咖啡递给他,杯壁的温度刚好,“带你去个地方。”
城郊的旧书店藏在老巷深处,木门上挂着块褪色的木牌,写着“晚香”两个字。尹砚辞推开门时,风铃叮当作响,货架上的书摞得快顶到天花板,阳光穿过雕花窗棂,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这里的老板认识你爷爷。”尹砚辞的声音放得很轻,指尖拂过一排泛黄的画册,“他们以前总来这儿挑画册。”
尹漾跟着他走到最里面的书架,发现角落里摆着张旧沙发,旁边的矮几上放着个搪瓷杯,杯沿缺了个小口。他忽然想起小时候看过的照片,爸妈坐在类似的沙发上,妈妈手里捧着本翻开的画册,爸爸正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
“看这个。”尹砚辞从书架深处抽出个牛皮纸本子,封面已经磨得发亮。翻开第一页,是幅稚嫩的素描,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小男孩,旁边标着日期。
“这是你第一次画我。”尹砚辞的指尖落在画纸上,眼神柔软,“那天你把画藏在枕头下,我收拾房间时看到了,没敢告诉你,偷偷拿了。”
本子里夹着很多零碎的东西:他掉的第一颗乳牙(用棉线缠着,像颗小珍珠),初中时不及格的数学试卷(卷角被抚平,错题旁用红笔写着详细的解题步骤),还有片干枯的玉兰花瓣——是他去年随手摘了丢在书桌上的,没想到被人仔细地压平收了起来。
最后一页贴着张监控截图,是他醉酒那天的样子,眉头皱着,嘴角却微微翘着,像是在做什么好梦。截图下方用铅笔写着行小字:“阿漾说梦话了,喊我小叔。”
尹漾的眼眶忽然热了。他转身抱住尹砚辞,把脸埋在对方胸口,闷闷地说:“小叔,以后别偷偷藏这些了,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尹砚辞的笑声震得胸腔发颤,他低头吻了吻少年的发顶,像完成一个迟到了太久的仪式:“好啊,那现在想要你陪我看会儿书,行不行?”
暮色漫进书店时,尹漾靠在尹砚辞肩头睡着了。手里还攥着那本牛皮纸本子,书页间夹着的玉兰花瓣掉了出来,落在摊开的画册上,刚好遮住画里那个举着画笔的小男孩。
尹砚辞替他拢了拢滑落的外套,目光落在窗外——巷口的路灯亮了,昏黄的光线下,站着个穿蓝白校服的女生,手里捧着本厚厚的画册,正对着书店的方向看。
尹砚辞的眼神沉了沉,悄悄将尹漾往怀里紧了紧。怀里的少年动了动,嘟囔着说了句什么,像是在喊他的名字。他低头吻了吻少年的睫毛,轻声应着:“我在。”
窗外的风卷起落叶,擦过书店的木门,发出细碎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