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黑暗里的惊惶被熟悉的雪松味包裹时，尹漾紧绷的脊背才慢慢松开。尹砚辞的手顺着他的后颈往下滑，指尖蹭过衣领时带起点暖意：“手没被碎片划到吧？”

　　“没有。”尹漾把脸往对方怀里埋得更深，鼻尖抵住衬衫第二颗纽扣——早上被他拽松的那粒，此刻还松垮垮地挂着，线脚在黑暗里泛着浅白的光。他忽然想起什么，伸手摸到对方衬衫口袋，那片玉兰花瓣还安安稳稳地躺着，隔着布料传来微烫的温度。

　　“小叔在看监控？”他闷闷地问，声音裹在布料里有点含糊。

　　尹砚辞低笑了声，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皮肤传过来：“书店老板说那本牛皮纸本子是你爷爷留下的，让我留意着点。”他抬手摸到开关，暖黄的灯光漫出来时，尹漾看见他睫毛上沾着点灰尘，“吓到了？”

　　地上的玻璃碎片闪着细碎的光，尹漾盯着那些碎片发呆，忽然被打横抱起来。“别踩。”尹砚辞把他放在客厅沙发上，转身去拿扫帚，“坐着别动。”

　　尹漾蜷在沙发角落看他收拾残局。月光从落地窗钻进来，在尹砚辞身上织出层柔光，他弯腰时，衬衫后领拉出好看的弧度，露出点白皙的皮肤——那里有颗小小的痣，是尹漾某次闹着玩时发现的。

　　“想什么呢？”尹砚辞走过来，手里拿着创可贴，“刚才好像划到点。”他蹲下来握住尹漾的脚踝，指腹擦过皮肤时，尹漾忽然缩回脚，耳尖红得发烫。

　　“我自己来。”

　　尹砚辞没勉强，把创可贴递给他，转而拿起那片玉兰花瓣。花瓣被体温焐得半蔫了，香气却更浓了些，混着他身上的雪松味，像浸了蜜的晚风。“明天去老宅看看？”他忽然说，“爷爷种的玉兰该开花了。”

　　尹漾抬头时撞进他眼里，那里盛着点笑意，比灯光还暖。“好啊。”他把创可贴胡乱贴在脚踝上，“但要小叔陪我爬树。”

　　“又想淘气。”尹砚辞捏了捏他的脸颊，指尖带着薄茧，“摔下来怎么办？”

　　“小叔会接住我。”尹漾说得理直气壮，忽然想起小时候爬树摔进对方怀里的事，那时尹砚辞刚回国，穿着笔挺的西装，却毫不犹豫地伸手接住他，昂贵的布料被树枝勾出个洞。

　　尹砚辞似乎也想起了，眼底的笑意更深：“是是是，我的小祖宗。”他起身去倒了杯温水，杯壁上凝着水珠，“先喝水，喝完去睡觉。”

　　被牵着上楼时，尹漾瞥见书房的电脑还亮着，监控画面停在书店的书架前，那个女生已经不见了，只剩牛皮纸本子躺在沙发上，封面上落着片玉兰花瓣。

　　“别看了。”尹砚辞捂住他的眼睛，掌心的温度熨帖得让人安心，“明天让司机去把本子取回来。”

　　卧室里的月光刚好落在床头柜上，尹漾把那片玉兰花瓣夹进牛皮纸本子里，忽然发现扉页多了行字，是尹砚辞的笔迹：“周六去看玉兰。”字迹有力，却在末尾带了个小小的勾，像藏着点笑意。

　　“在偷偷写什么？”尹砚辞擦着头发走进来，水珠顺着发梢滴落，打湿了睡袍领口。尹漾慌忙合上本子，却被他抽走，对方翻开看了眼，忽然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下。

　　“晚安，我的小画家。”

　　第二天早上，尹漾是被食物的香气弄醒的。下楼时看见餐桌上摆着银质餐具，唐姨正端着水晶盅出来，看见他笑盈盈地说：“先生特意让厨房做的冰糖炖雪梨，说你昨晚受了惊。”

　　尹砚辞坐在主位上看报纸，穿了件米白色的羊绒衫，衬得肤色愈发白皙。他抬头时，阳光刚好落在他眼里，像揉了把碎金。“醒了？”他把报纸放在一边，“过来吃饭。”

　　尹漾刚坐下，就看见唐姨往白瓷瓶里换了新的玉兰花，这次是重瓣的，花瓣层层叠叠，像堆着的雪。“这花真好看。”唐姨笑着说，“先生早上让花店送的，说是进口品种。”

　　尹漾看向尹砚辞时，对方正低头喝咖啡，嘴角却微微上扬。

　　吃完饭，尹砚辞去公司处理事情，尹漾窝在客厅画画。画到一半时，司机把牛皮纸本子送回来了，封面上别着张卡片，是那个女生写的：“爷爷说这是尹爷爷的画稿本，里面有幅未完成的玉兰图，希望能由你补完。”

　　尹漾翻开本子，果然在最后一页找到那幅画，笔触苍劲，却在花瓣处停了笔。他忽然想起尹砚辞说的话，爷爷总说他握笔的姿势和年轻时一样。

　　傍晚尹砚辞回来时，看见尹漾趴在画架前睡着了，手里还攥着画笔，画纸上的玉兰已经补完了，和爷爷的笔触几乎融为一体。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脱下西装外套盖在对方身上，指尖擦过画纸时，带起点玉兰的香气。

　　月光爬上画架时，尹漾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尹砚辞坐在旁边看他画画，眼神温柔得像浸了水的棉絮。“小叔。”他往对方怀里蹭了蹭，“明天去爬树好不好？”

　　“好。”尹砚辞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爬最高的那棵。”

　　窗外的玉兰花在晚风中轻轻摇曳，花瓣落在窗台上，像谁偷偷递进来的情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