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云开月明

晨露在海棠花瓣上凝成细小的珍珠，林婉儿站在廊下望着宫城的方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背上的烫伤。药膏的清凉还残留在皮肤里，却压不住心头的焦灼——楚逸尘寅时就进宫面圣了，如今已过了三个时辰，还没传来半点消息。

“姑娘别急，”苏然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手里捧着个食盒，“侯爷早有准备，不会有事的。”他打开食盒，里面是热腾腾的粥和几样小菜，“这是厨房刚做的，姑娘垫垫肚子。”

林婉儿摇摇头，目光依旧望着宫城的方向：“贡品的事证据确凿，可户部尚书在朝中经营多年，党羽众多，恐怕不会轻易认罪。”她想起昨夜那两个黑衣人的狠戾，心里的不安又加重了几分。

苏然叹了口气：“姑娘放心，侯爷早就联合了几位御史，就等着今日在朝堂上发难。再说还有林先生当年留下的几分情面，几位老臣都会帮着说话的。”

提到父亲，林婉儿的眼眶微微发热。原来父亲生前不仅指点过楚逸尘，还在朝中留下了人脉。她望着廊下随风摇晃的灯笼，忽然觉得这世间的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这日午后，宫里终于传来消息——楚逸尘在朝堂上呈上了贡品账册和黑衣人的供词，户部尚书百口莫辩，已被打入天牢。皇上不仅赦免了楚家的嫌疑，还赏赐了不少珍宝，以示安抚。

林婉儿正在书房整理书卷，听到这消息时，手里的书“啪”地掉在地上。她蹲下身去捡，指尖却触到一片温热——不知何时，楚逸尘已站在她面前，月白锦袍上还带着宫城的檀香。

“傻站着做什么？”他弯腰捡起书卷，递到她面前，眼底的笑意藏不住，“不恭喜我吗？”

林婉儿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慌忙低下头：“恭喜侯爷沉冤得雪。”话音刚落，就被他轻轻揽入怀中。他的怀抱温热，带着淡淡的墨香，让她瞬间忘了所有言语，只能听见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我说过，信我。”楚逸尘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未散的疲惫，却格外坚定。林婉儿把脸埋在他的衣襟里，鼻尖触到他渗血的绷带，眼泪忽然就掉了下来，滚烫地砸在他的手背上。

“怎么哭了？”他慌忙松开她，看着她泛红的眼眶，手足无措起来，“是不是吓到了？我没事，真的只是小伤。”

林婉儿摇摇头，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绷带：“疼吗？”

楚逸尘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动作自然又亲昵：“不疼，有你在，就不疼。”

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雕花窗棂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镀上一层金边。林婉儿望着他含笑的眼眸，忽然觉得所有的担惊受怕都值了。原来这世间最动人的情话，不是海誓山盟，而是这平淡里的一句“有你在”。

这日傍晚，楚夫人派人来请林婉儿去正房。她心里有些忐忑，却还是温顺地跟着去了。正房里的沉香依旧，楚夫人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捏着串佛珠，见她进来，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过来坐。”

林婉儿在她对面的小杌子上坐下，手心微微出汗。楚夫人看着她手背上的烫伤，叹了口气：“昨日的事，我都听说了。你是个勇敢的孩子，也难怪逸尘对你上心。”

林婉儿的脸颊烧了起来，刚想辩解，就被楚夫人打断：“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在这侯府里，真情最难能可贵。逸尘这些年心里苦，难得有个人能让他敞开心扉，我这做母亲的，替他高兴。”

她从袖中摸出支玉镯，递到林婉儿面前：“这是我当年的陪嫁，玉质虽不算顶级，却是我娘留给我的。今日就送给你，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玉镯莹白温润，触手生暖。林婉儿望着楚夫人慈爱的眼神，忽然想起自己的母亲，眼眶一热，哽咽着道：“多谢太太。”

“傻孩子，”楚夫人笑着帮她戴上玉镯，“往后好好待逸尘，也好好照顾自己。这侯府的路不好走，但有我在，定不会让你受委屈。”

从正房出来时，暮色已浓。廊下的灯笼次第亮起，暖黄的光映着玉镯上的纹路，竟有几分剔透。林婉儿摸着腕间的玉镯，忽然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原来她早已不是孤身一人，这侯府里，终于有了牵挂她的人。

回到书房时，楚逸尘正在临帖。月光透过窗棂落在宣纸上，他写下的“平安”二字，笔锋温润，带着难得的平和。“回来了？”他抬头，目光落在她腕间的玉镯上，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娘给你的？”

林婉儿点点头，走到他身边，看着宣纸上的字迹：“写得真好。”

楚逸尘放下笔，握住她戴着玉镯的手：“这玉镯有个故事，当年娘嫁给爹时，外公送了这支镯子，说‘玉能养人，也能护人’。如今娘把它送给你，是认了你这个儿媳。”

“儿媳”两个字，说得自然又坦荡。林婉儿的心跳漏了一拍，抬头撞进他带着深情的眼眸里。窗外的海棠落了片花瓣，正好落在宣纸上的“平安”二字旁，像个心照不宣的祝福。

“婉儿，”楚逸尘的声音低沉而郑重，“等过了中秋，我就向皇上请旨，求娶你为妻。”

林婉儿的眼泪忽然就掉了下来，不是委屈，是喜悦。她望着眼前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子，想起初入侯府时的惶恐，想起柴房里的冷寂，想起暗夜中的惊魂——原来所有的苦难，都是为了此刻的圆满。

“好。”她哽咽着应道，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千斤重的坚定。

月光洒满书房，墨香混着海棠的甜，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林婉儿靠在楚逸尘的肩头，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忽然觉得这世间最美好的事，莫过于风雨过后的云开月明，和身边这个愿意陪她看遍世间风景的人。

中秋的脚步越来越近，侯府里的喜庆也越来越浓。林婉儿知道，她与他的故事，才刚刚开始。而那些藏在墨香里的温情，终将在岁月里，酿成最醇厚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