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的蝉鸣聒噪了整日,傍晚才渐渐歇了。林婉儿靠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绣着个虎头肚兜,明黄的缎面上,金线绣的老虎眼睛圆滚滚的,透着几分憨态。楚逸尘坐在案旁处理公文,笔尖划过宣纸的沙沙声,混着窗外的蝉鸣,竟格外安宁。
“累不累?”他放下笔,起身走到她身边,轻轻抚摸着她高高隆起的小腹,那里的胎动越来越明显,时常在夜里踢得她睡不安稳。
林婉儿摇摇头,把肚兜举起来给他看:“你看这老虎,像不像苏然?”苏然前几日练箭时被树枝刮了脸,额角留了道浅疤,倒真有几分虎头虎脑的模样。
楚逸尘低笑起来,指尖拂过肚兜上的金线:“等孩子出生,让苏然当他的武师,定能教出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若是个女儿呢?”林婉儿歪着头看他,眼底闪着狡黠的光。
“女儿更好,”楚逸尘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像你一样,眼睛亮,性子韧,我把她宠成公主。”
林婉儿的脸颊烧了起来,刚要说话,忽然觉得小腹一阵坠痛,额头上瞬间沁出冷汗。“逸尘...”她攥住他的衣袖,声音发颤,“我好像...好像要生了。”
楚逸尘的脸色瞬间变了,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声音里带着惊悸:“别怕,我这就叫稳婆!”他抱着她往产房跑,廊下的灯笼被撞得摇晃,光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却丝毫不影响他稳健的步伐。
产房里很快忙成一团,稳婆的声音、丫鬟们的脚步声、楚夫人的安抚声混杂在一起。林婉儿躺在产床上,痛得浑身发抖,却死死咬着牙不肯出声。楚逸尘被拦在门外,听着里面妻子压抑的痛呼,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指节捏得发白。
“没事的,女人生孩子都这样,”楚夫人拍着他的背,声音里带着安抚,“婉儿是个坚韧的孩子,定会平安的。”
可里面的痛呼声越来越微弱,楚逸尘再也忍不住,猛地推开门就要进去,却被稳婆拦住:“侯爷万万不可!产房阴气重,男人进去不吉利!”
“我管不了那么多!”楚逸尘的声音嘶哑,眼眶泛红,“我要看着她!”
就在这时,一声响亮的啼哭划破了夜空,像一道惊雷,劈开了所有的焦灼。稳婆抱着个红布包裹的婴儿走出来,脸上带着喜色:“恭喜侯爷!贺喜侯爷!是个小少爷,哭声洪亮,将来定是个有福气的!”
楚逸尘却没看那孩子,径直冲到床边,握住林婉儿汗湿的手。她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却对着他露出一个虚弱的笑:“你看...我们的孩子...”
“辛苦了,婉儿,辛苦了。”楚逸尘的声音哽咽,眼眶里的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落在她的手背上,滚烫。
这夜的侯府灯火通明,喜讯很快传遍了整个京城。老夫人听闻添了个曾孙,高兴得连夜让人备了赏赐,从长命锁到襁褓,堆满了半间屋子。楚夫人守在产房外,看着丫鬟抱来的小婴儿,笑得合不拢嘴:“你看这眉眼,多像逸尘,尤其是这鼻子,一模一样。”
天快亮时,林婉儿终于醒了过来。楚逸尘趴在床边睡着了,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想来是守了一夜。她伸出手,轻轻拂过他的发,动作温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
楚逸尘猛地惊醒,见她醒了,眼底瞬间亮起:“饿不饿?厨房炖了小米粥。”
林婉儿摇摇头,目光望向旁边的婴儿床,那里的小家伙睡得正香,小脸红扑扑的,像个熟透的苹果。“他叫什么名字?”她轻声问。
“楚念安,”楚逸尘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思念的念,平安的安,希望他永远记得这份平安,也希望我们一家人,永远平安。”
林婉儿的眼眶瞬间热了,望着窗外泛起的鱼肚白,点了点头。是啊,念安,念安,思念着彼此,守护着平安,这便是世间最美好的期盼。
三日后,小少爷的洗三礼办得热闹非凡。楚老夫人亲自给曾孙洗浴,用槐枝蘸着清水,轻轻拂过婴儿的额头,嘴里念着:“一洗聪明伶俐,二洗平安顺遂,三洗大富大贵。”
林婉儿坐在楚逸尘身边,看着那小小的身影,心里的满足像潮水般涌来。她忽然想起初入侯府时那个惶恐不安的自己,想起柴房里的冷寂,想起烽火中的等待,忽然觉得所有的苦难,都在这一刻有了意义。
楚逸尘握住她的手,目光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三口了。”
林婉儿靠在他肩头,看着满室的喜庆,点了点头。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他们紧握的手上,也落在婴儿恬静的睡颜上,温暖而明亮。她知道,这只是开始,往后的岁月里,还会有更多的欢声笑语,更多的岁月静好,等着他们一起去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