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阳光透过窗棂,落在摇篮里的楚念安脸上。小家伙刚满半岁,眉眼长开了些,鼻子像楚逸尘,眼睛却像林婉儿,黑葡萄似的,转来转去透着机灵。林婉儿坐在旁边做针线,指尖穿引着鹅黄丝线,在小袄上绣出朵小小的海棠。
“少夫人,老夫人来了。”丫鬟的通报声刚落,就见楚老夫人拄着拐杖走进来,身后跟着个小丫鬟,手里捧着个锦盒。“我的乖曾孙哟。”老夫人走到摇篮边,看着里面吮着手指的小家伙,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几日不见,又长壮实了。”
林婉儿起身行礼,刚要说话,就被老夫人拉住:“快坐着,你身子还虚。”她打开锦盒,里面是个赤金长命锁,上面刻着“平安”二字,“这是我让金匠新打的,比之前那个更沉些,压得住邪祟。”
丫鬟小心翼翼地把长命锁戴在楚念安脖子上,小家伙似乎觉得新奇,伸出小胖手去抓,却被锁链硌了下,小嘴一瘪就要哭。林婉儿连忙抱起他,轻轻拍着后背:“念安不怕,这是太祖母给的平安锁,戴着就不会生病了。”
小家伙似懂非懂,眨巴着大眼睛看着老夫人,忽然咯咯笑了起来,小手还去抓老夫人的拐杖。老夫人被逗得眉开眼笑:“你看这孩子,就是跟我亲。”她转头对林婉儿道,“逸尘这几日在忙什么?总不见人影。”
“说是兵部新来了批兵器,得亲自去验看,”林婉儿轻轻捏着儿子的小胖手,“昨儿回来得晚,见念安睡了,还站在摇篮边看了半宿。”
老夫人笑着摇头:“这父子俩,倒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想当年逸尘小时候,也总爱抓着他祖父的胡子笑。”她叹了口气,“日子过得真快,转眼我都有曾孙了。”
正说着,楚逸尘从外面进来,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铁锈味。“父亲。”他刚进门就被儿子瞧见,小家伙立刻伸着胳膊要抱,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楚逸尘洗手换了常服,接过儿子抱在怀里,动作熟练得很——这半年来,哄孩子、换尿布的活儿,他早就练得得心应手。
“验完兵器了?”林婉儿递过杯热茶,目光落在他沾了些灰尘的袖口上。
“嗯,”楚逸尘喝了口茶,低头逗着怀里的儿子,“这批刀枪锻造得不错,比上次的锋利些。”他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摸出个小玩意儿,是个铁打的小老虎,做工精巧,“给念安玩的,苏然打的,说是能磨性子。”
小家伙一把抓住小老虎,咯咯笑着往嘴里塞。林婉儿连忙抢过来:“刚从外面回来,脏着呢。”她拿帕子擦了擦,才重新递到儿子手里,“你也真是,哪有给这么小的孩子玩铁器的。”
楚逸尘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尖:“男孩子嘛,就得早点接触这些,将来才能像个男子汉。”他转向老夫人,“祖母今日留下用晚膳吧,厨房炖了您爱喝的羊肉汤。”
老夫人笑着应了,看着祖孙三代其乐融融的模样,眼里满是欣慰。
晚膳时,楚念安被奶妈抱在旁边的小榻上,嘴里叼着个银制的长命锁,看着大人们吃饭。楚逸尘夹了块炖得软烂的羊肉,细心剔去骨头,递到林婉儿碗里:“多吃点,看你最近又瘦了。”
“哪有,”林婉儿脸颊微红,把羊肉夹回他碗里,“你才该多吃,每日在兵部忙到深夜。”
老夫人看着两人互相推让的模样,笑得合不拢嘴:“好了好了,都多吃点。婉儿刚生了孩子,该补;逸尘管着兵部的事,也该补。”她给两人各夹了一筷子菜,“你们啊,就是太疼对方了。”
饭后,楚逸尘抱着儿子在廊下散步,小家伙趴在父亲肩头,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眼看就要睡着。林婉儿站在门口看着,月光洒在父子俩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银辉,像一幅温馨的画。
“过来。”楚逸尘朝她招手,等她走近了,伸手揽住她的腰,“你看,这样真好。”
林婉儿靠在他怀里,望着天边的圆月:“是啊,真好。”她想起刚入侯府时的惶恐,想起独守空闺的焦灼,忽然觉得那些日子像场遥远的梦,如今醒来,只剩满室的温暖。
回到房里,奶妈已经把楚念安哄睡了。林婉儿坐在妆台前卸妆,楚逸尘帮她取下发间的玉簪,动作轻柔。铜镜里映出两人依偎的身影,她忽然道:“等明年开春,我们带念安去晚晴居住些日子吧,那里的海棠该开了。”
“好啊,”楚逸尘从身后轻轻环住她,“再请上母亲和祖母,一家人住上几日,好好赏赏海棠。”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还要教念安认海棠花,告诉他这是爹娘定情的花。”
林婉儿的眼眶微微发热,转身抱住他:“有你真好。”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落在摇篮里的孩子身上,也落在相拥的两人身上。夜风拂过庭院的海棠树,沙沙作响,像在低声诉说着岁月的温柔。
林婉儿知道,这样的日子会一直继续下去。孩子会慢慢长大,学会走路,学会说话,会围着他们喊“爹”“娘”;她和楚逸尘会慢慢变老,鬓角染上霜白,却依然会像现在这样,牵着彼此的手,看日升月落,赏四季花开。
而那些藏在墨香里的初见,烽火中的牵挂,红妆下的承诺,终将化作这承欢膝下的寻常日子,在柴米油盐的琐碎里,酿成最绵长的幸福,岁岁年年,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