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淅淅沥沥，打在晚晴居的窗棂上，溅起细碎的水花。林婉儿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捧着本账册，目光却落在廊下——楚逸尘正陪着楚念安放风筝，纸鸢是只威风的老鹰，被雨丝打湿了翅膀，总也飞不高。
“爹！飞！”楚念安已经三岁了，说话利索了不少，穿着件宝蓝小袄，仰着小脸蹦蹦跳跳，小辫子上的红绳被风吹得飘起。楚逸尘握着线轴，耐心地教他放线，石青常服的肩头沾了些泥点，却笑得比纸鸢还轻快。
“进来吧，雨大了。”林婉儿推开窗，声音被雨丝打湿，带着温软的湿气。楚逸尘抬头看了眼天空，果然有乌云压过来，连忙抱起儿子往屋里跑，纸鸢的线没握紧，老鹰晃晃悠悠落在了海棠树上。
“可惜了。”楚念安扒着窗沿，看着卡在枝桠间的纸鸢，小嘴撅得能挂油瓶。林婉儿笑着揉揉他的头发：“明日让苏然叔叔再做个新的，比这个还威风。”
楚逸尘脱下沾了潮气的外衣，接过林婉儿递来的热茶：“刚去衙门递了休沐的文书，后日带你们去城郊的温泉山庄，听说那里的桃花开得正好。”
“真的？”楚念安眼睛一亮，从父亲怀里挣下来，围着林婉儿转圈，“娘，我要去看桃花！还要捉小鱼！”
“好，都依你。”林婉儿笑着应下，目光转向楚逸尘，他最近总说腰酸，温泉正适合养身。
第二日收拾行囊时，楚念安抱着他的桃木虎跑前跑后，一会儿要带拨浪鼓，一会儿要带识字板，忙得不亦乐乎。林婉儿看着儿子红扑扑的小脸，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父亲要带她去踏青，也是这般雀跃。
“在想什么？”楚逸尘走进来，手里拿着件藕荷色的披风，“山里凉，带上这个。”他看着她望着儿子出神的模样，眼底泛起温柔，“是不是想起岳父了？”
林婉儿点点头，指尖划过妆奁里那支旧银簪——母亲留下的那支，这些年她一直带在身边。“想他若是还在，定会喜欢念安。”
楚逸尘从身后轻轻环住她的腰：“岳父在天上看着呢，见我们过得好，定会放心的。”
温泉山庄坐落在半山腰，院子里的桃花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落了一地，像铺了层云霞。楚念安刚到就被池子里的红鲤吸引，蹲在岸边喂鱼食，小手里的糕点碎撒了一地，引得锦鲤争食，溅了他满脸水花。
“慢点，别掉下去。”林婉儿拿着帕子追过去，刚擦干净儿子的脸，就见楚逸尘从温泉里出来，玄色浴袍松松系着，发间还滴着水，竟比平日多了几分慵懒的俊朗。
“过来泡泡，解乏。”他朝她招手，眼底带着笑意。林婉儿脸颊发烫，刚要推辞，却被儿子推了把，小家伙咯咯笑着：“娘去泡澡！念安和爹玩！”
楚逸尘低笑起来，一把将儿子举过头顶，走向不远处的石桌：“爹教你下棋。”
林婉儿望着父子俩的身影，心里暖融融的。她褪去外衣，慢慢走进温泉，温热的泉水漫过肩头，连日来的疲惫瞬间消散。水汽氤氲中，她看见楚逸尘正耐心教儿子摆棋子，小家伙把“马”当成小马驹，非要让它“跳”过楚河汉界，引得楚逸尘朗声大笑。
暮色降临时，山庄的厨子送来晚膳，是些山里的野味和时鲜。楚念安第一次吃烤野兔，小嘴塞得鼓鼓的，含糊地说：“好吃！比府里的好吃！”
“慢点吃，没人抢你的。”林婉儿给他递过酸梅汤，看着儿子满足的模样，忽然觉得这就是她梦寐以求的日子——有爱人相伴，有稚子承欢，远离朝堂的纷扰，只与岁月温柔相拥。
夜深时，楚念安早已睡熟。林婉儿靠在楚逸尘肩头，听着窗外的雨声渐渐停歇。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也落在枕边那支银簪上。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书房见面吗？”林婉儿的声音轻得像梦呓，“你让我读《论语》，我紧张得手心冒汗。”
楚逸尘低笑起来，指尖拂过她的发：“记得，那时就觉得这丫头眼睛亮，像藏着星星。”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庆幸，“幸好没错过你。”
林婉儿往他怀里缩了缩，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气，忽然觉得岁月就像这温泉，看似平淡，却在日复一日的浸泡中，将所有的棱角都磨得温润，将所有的过往都酿成沉香。
窗外的桃花还在静静绽放，雨停后的夜空格外清澈，星星像撒了把碎钻，亮得耀眼。林婉儿望着那片星光，忽然明白——最好的日子，从不是轰轰烈烈的传奇，而是这样细水长流的陪伴，是晨起时的一碗热粥，是晚归时的一盏灯火，是岁月里那些看得见摸得着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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