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刚过，侯府的菊花开得正盛。林婉儿站在廊下指挥着丫鬟搬花，一盆盆墨菊、金英摆在庭院里，衬得朱红的廊柱愈发鲜亮。楚念安背着个小布包，里面装着他的启蒙书，正踮着脚给祖父递剪刀，小模样有模有样。
“慢些，别剪着手。”楚逸尘握着儿子的小手，小心翼翼地修剪着菊枝。他鬓角已添了些银丝，眼角的细纹在笑时愈发明显，却更添了几分沉稳的气度。这几年他已从兵部转任吏部，少了些沙场的戾气，多了些文官的温润。
“娘，太祖母说要吃您做的桂花糕。”楚念安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小辫子上还沾着片菊瓣。林婉儿笑着给他摘下来，从食盒里拿出块刚做好的桂花糕：“拿去给太祖母，记得说‘重阳节安康’。”
小家伙捧着桂花糕往正房跑，身影刚消失在垂花门，就传来老夫人爽朗的笑声。林婉儿望着儿子的背影，忽然觉得时间过得真快，仿佛昨日他还在襁褓里吮手指，今日已能帮着递剪刀、问安了。
“在想什么？”楚逸尘走过来，手里拿着支刚开的墨菊，轻轻插在她鬓边，“这花配你。”
林婉儿摸了摸发间的菊花，脸颊微红：“在想念安要是有个妹妹就好了，像你说的，眼睛亮亮的，笑起来有梨涡。”
楚逸尘低笑起来，握住她的手：“这有何难？等忙完这阵，我们就再要个女儿。”他的指尖轻轻拂过她的手背，那里已添了些薄茧，是常年操持家务、缝制衣物留下的痕迹，却比初见时更让他心动。
这日午后，宫里来了旨意，说是皇上感念楚逸尘多年操劳，特赐了块“忠孝传家”的匾额，还赏了些绸缎和古玩。楚夫人看着工匠将匾额挂上大门，笑得合不拢嘴：“这是咱们楚家的荣耀，得让后世子孙都记着。”
林婉儿站在一旁，看着楚逸尘接过圣旨，神色肃穆。阳光落在他鬓角的银丝上，泛着柔和的光，竟比年轻时更多了几分威仪。她忽然想起初入侯府时那个清冷的侯爷，谁能想到，多年后会成为这样一位顾家的夫君、慈爱的父亲。
晚膳时，一家人围坐在圆桌旁，楚念安坐在老夫人身边，给曾祖母夹着她爱吃的豌豆黄，小大人似的：“太祖母多吃点，吃了长命百岁。”
老夫人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好，好，借我们念安的吉言。”她看着满桌的儿孙，忽然叹了口气，“想当年我刚嫁进楚家时，哪想过能有今日？逸尘啊，你得好好待婉儿，她是咱们家的福星。”
楚逸尘笑着应下，给林婉儿夹了块她爱吃的糖醋鱼：“娘放心，我一直都好好待她。”
林婉儿的脸颊发烫，低头看着碗里的鱼，忽然觉得眼眶有些湿润。这些年，从最初的小心翼翼到如今的从容自在，从孤身一人到儿女绕膝，她走过的每一步，都离不开身边这个人的扶持与疼爱。
夜深时，楚念安早已睡熟。林婉儿坐在妆台前卸妆，楚逸尘帮她取下发间的玉簪，动作依旧温柔。铜镜里的两人都已不再年轻，眼角有了细纹，却依旧眉眼相对时，能看见彼此眼底的温柔。
“明日去晚晴居看看吧，”林婉儿望着镜中的他，“那里的海棠该落了，想去捡些花瓣做香包。”
“好，”楚逸尘从身后轻轻环住她的腰，“带上念安，让他也学学怎么捡花瓣。”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还要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已向皇上请辞，等过完年，就陪你在晚晴居住着，读书、写字、种花，再也不管那些朝堂琐事。”
林婉儿的眼眶瞬间热了，转身抱住他：“真的？”
“真的，”楚逸尘的声音温柔而坚定，“这些年亏欠你太多，往后的日子，只想好好陪你。”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落在两人相拥的身影上，也落在妆奁里那支海棠木簪上。夜风拂过庭院的菊花，送来淡淡的清香，像在低声诉说着岁月的静好。
林婉儿知道，往后的日子会更加平淡，却也更加安稳。她和楚逸尘会一起看着楚念安长大成人，娶妻生子；会一起在晚晴居的海棠树下喝茶、下棋，看四季更迭；会一起慢慢变老，直到鬓发皆白，还能像现在这样，牵着彼此的手，说一句“有你真好”。
而那些藏在墨香里的初见，烽火中的牵挂，红妆下的承诺，终将化作这四世同堂的寻常日子，在岁月的沉香里，静静流淌，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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