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的后背还贴着树干,箭尾的震颤声像鼓点敲在耳膜上。他盯着城墙上的伽罗,喉结滚了滚——游戏里放大招时凌厉的眼神,此刻带着审视的冷意,比任何虚拟建模都更有压迫感。
“放下武器。”伽罗的声音再次响起,弓弦未松,箭头始终锁定着他。
林野赶紧举高双手,掌心空无一物:“没……没武器!我什么都没带!”他的拖鞋在刚才的慌乱中掉了一只,光脚踩在石板上,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了几分——这不是排位赛,死了就是真死了。
两个守卫军士兵快步走过来,长矛的尖端离他的喉咙只有半尺远。其中一个络腮胡士兵打量着他的T恤,眉头拧成了疙瘩:“穿的什么鬼东西?奸细?”
“我不是奸细!”林野急得辩解,“我是从……从另一个地方来的,我叫林野。”
“另一个地方?”络腮胡嗤笑一声,“除了长城内外,还有哪个地方?莫不是从魔种窝里爬出来的?”
“魔种?”这个词让林野心头一跳——是游戏里那些半人半兽的怪物?
就在这时,城墙上传来伽罗的声音:“带上来。”
士兵推搡着林野往城门走,粗糙的长矛杆硌得他肋骨生疼。穿过厚重的城门洞时,他看见门楣上刻着三个苍劲的大字:“守护者”,笔画里还残留着暗红色的痕迹,像干涸的血。
城墙上的风更大了,吹得他头发乱飞。林野被押到伽罗面前,这才看清她的全貌——比游戏里更瘦,手腕上缠着一圈圈布条,像是常年握弓磨出的茧。她的巨弓斜靠在城垛上,弓身刻着细密的花纹,在夕阳下泛着暗哑的光。
“你从哪里来?”伽罗低头看他,目光扫过他光裸的脚踝,那里还沾着出租屋地板的灰尘。
“我……我来自地球。”林野咬咬牙,说了个他们肯定听不懂的答案,“那里没有魔种,也没有长城,我们……用一种叫‘手机’的东西玩游戏,里面有你的样子。”
士兵们面面相觑,络腮胡忍不住骂道:“胡言乱语!拖下去斩了!”
“等等。”伽罗抬手阻止,指尖在弓身上轻轻敲了敲,“你说的‘游戏’,是什么?”
林野眼睛一亮,赶紧解释:“就是……模拟对战!可以选英雄,放技能,比如你,能射穿透箭,还有沉默效果……”他越说越急,生怕自己表达不清,“还有铠,他能开大变身,砍人特别疼!”
提到“铠”这个名字时,伽罗的眼神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她弯腰,捡起林野掉在城门口的那只拖鞋,捏在手里翻看。塑料鞋底的纹路、鞋面上印的卡通打野刀图案,在这个冷兵器世界里显得格格不入。
“这物件,不是此间所有。”伽罗把拖鞋扔回给林野,“你身上没有魔气,也不像稷下那帮搞机关术的……倒像是凭空冒出来的。”
她转身望向城墙外的荒原,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城最近不太平,魔种异动频繁,昨天巡逻队还在东边发现了新的爪痕。”
林野的心沉了沉——游戏里的“魔种入侵”背景故事,原来每天都在真实上演。
“带他去见队长。”伽罗丢下这句话,重新举起巨弓,望向远方的地平线。那里,暮色正一点点漫上来,隐约有黑影在荒原上游动。
士兵把林野的胳膊反剪在背后,押着他往城墙内侧走。路过一间挂着“守卫军营房”木牌的屋子时,林野听见里面传来熟悉的粗声粗气——
“再练会儿!这点力道,连魔种的皮都划不破!”
是程咬金的声音!
林野猛地扭头,看见敞开的门里,一个肌肉虬结的壮汉正举着双斧,训斥几个年轻士兵。那标志性的络腮胡和袒露的胸膛,和游戏里分毫不差。
“程……程将军!”林野脱口而出。
壮汉闻声转头,铜铃大的眼睛瞪过来:“你认识俺?”
林野的心跳又开始加速。从伽罗到程咬金,那些只存在于数据和台词里的人,正一个个变成活生生的存在。他被士兵推着往前走,路过营房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程咬金正把斧头往地上一剁,震得地面都在抖。
原来,游戏里的“热烈之斧”,真的能劈开现实的土地。
穿过营房区,前方出现一座石楼,楼顶插着长城守卫军的鹰旗。林野被押进石楼底层,里面光线昏暗,只有一张巨大的地图铺在石桌上,上面用朱砂画着密密麻麻的记号。
一个穿黑色披风的身影背对着他,站在地图前。
“队长,人带来了。”士兵禀报。
身影转过身。
林野的呼吸骤然停住。
银灰色的短发,刀削般的侧脸,左眼戴着黑色的眼罩——是兰陵王。
但和游戏里隐身后的诡谲不同,此刻的他,眼神沉静得像深潭,手里把玩着一枚锋利的短刃,刃面反射的光,刚好照在林野苍白的脸上。
“异乡人?”兰陵王的声音比伽罗更低沉,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说说看,你知道多少关于‘暗影’的事?”
林野愣住了。暗影?是游戏里兰陵王所属的阵营吗?还是……这个真实世界里,有他不知道的秘密?
他张了张嘴,突然意识到——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可能比想象中少得多。那些屏幕上的技能介绍和背景故事,或许只是冰山一角。
石楼外,传来了第一声夜枭的啼叫。林野看着兰陵王手中转动的短刃,突然明白:真正的王者大陆,从来不止有峡谷里的厮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