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砸在魔种背上的闷响,和城墙的震动一起传进林野耳朵里。他又抱起一块更大的青石,胳膊抖得像筛糠,却不敢停——城下的魔种像潮水,前赴后继地往城墙上爬,利爪刮擦砖石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
“瞄准关节!砸腿!”
伽罗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冷静得像淬了冰。她站在城垛最高处,弓弦震颤的频率快得成了残影,羽箭穿透夜色,总能精准地射穿魔种最脆弱的咽喉或眼窝。有只体型格外庞大的熊形魔种,硬生生扛着箭雨爬上城头,蒲扇大的爪子拍向旁边的年轻士兵。
“小心!”林野想都没想,抓起身边的斧头就扔了过去。
斧头没砸中要害,却让魔种顿了一下。就在这瞬间,一道红光从侧面撞过来,带着破风的呼啸——是程咬金!他双手握着巨斧,原地转了个圈,斧刃带着火焰般的光弧,“咔嚓”一声劈开了魔种的脑袋。
“小子,有点意思!”程咬金抹了把脸上的血,冲林野咧嘴笑,露出两排白牙。
林野却笑不出来。刚才被魔种爪子扫到的士兵,半边身子都被撕开了,躺在地上哼哼着,血顺着石板缝往城下流。这不是游戏里的“击杀提示”,是真实的疼痛和死亡。
“发什么呆!”伽罗的箭擦着他耳边飞过,射中他身后正要爬上来的蛇形魔种,“不想死就守住脚下!”
林野猛地回神,抓起地上的长矛。这玩意儿比他想象中沉得多,他学着士兵的样子横握在胸前,可手心里的汗让矛杆滑得要命。有只瘦长的狼形魔种已经跳上城头,青绿色的眼睛盯着他,涎水顺着尖利的牙齿往下滴。
他想起游戏里“走位躲技能”的操作,下意识地往旁边跳。狼爪擦着他的肋骨划过去,带起一阵刺痛——T恤被撕开了,皮肤火辣辣的,渗出血珠。
“妈的!”林野被逼到墙角,退无可退。他看着魔种扑过来的瞬间,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游戏里玩韩信时,常用的“反向技能”拉扯走位。
他没往前躲,反而猛地矮身,顺着魔种扑来的力道,用肩膀狠狠撞向它的前腿。
这一下完全是凭着本能,却歪打正着。狼形魔种重心不稳,踉跄着往前栽。林野抓起地上的断矛,想都没想就往它的眼睛里捅——
“噗嗤”一声,温热的液体溅了他一脸。
魔种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抽搐着倒在地上。
林野瘫坐在地,捂着胸口大口喘气,胃里翻江倒海。他看着自己沾满血污的手,那上面还残留着魔种眼球的黏腻触感,刚才的“操作”带来的不是游戏里的“双杀快感”,而是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恶心。
“还行。”
伽罗不知何时站在他身边,一箭射穿了他头顶俯冲下来的蝙蝠魔种。她瞥了眼地上的狼形魔种尸体,又看了看林野滴血的肋骨,从箭筒里抽出一支没箭头的短箭,扔给他:“碾碎了敷在伤口上,能止血。”
那短箭是某种植物茎秆做的,带着淡淡的草药味。林野哆嗦着捡起,刚要动手,就听见兰陵王的吼声:“东侧失守!跟我来!”
只见一道黑影掠过城墙,兰陵王的身影在魔种堆里穿梭,短刃每一次闪烁都能带起一串血花。但魔种太多了,刚倒下一片,又涌上来更多,东侧的城垛已经被撕开个缺口。
“程将军!守住这里!”伽罗喊了一声,转身就往东跑,巨弓在她手里转出个漂亮的弧,箭簇“嗖嗖”钉死两个想趁机爬上城的魔种。
林野看着那个缺口,心里突然冒出个疯狂的念头。
游戏里,遇到这种“团战突破口”,通常会用“控制技能”封路。可这里没有技能……
他的目光落在墙角那堆没劈完的柴火上,还有旁边用来固定木柴的粗麻绳。
“喂!搭把手!”林野冲旁边一个受伤的士兵喊,“把那堆柴推过去!”
士兵愣了一下,虽然不解,但还是挣扎着爬起来帮忙。两人合力将半人高的柴堆推向缺口,林野抓起麻绳,一头缠在自己手腕上,另一头甩向对面的城垛立柱,使劲一拽——
柴堆“轰隆”一声堵住了缺口,暂时挡住了魔种的去路。
“好主意!”有士兵反应过来,赶紧往柴堆上浇火油,点燃的火把扔过去,瞬间燃起一道火墙。
火舌舔舐着夜空,魔种的嘶吼声里多了几分焦躁。林野靠在墙上喘气,手腕被麻绳勒出了红痕,却第一次觉得,自己不是个只会躲在后面的“杂役”。
这场厮杀持续了整整一夜。
当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最后一只魔种倒在血泊里。城墙上下一片狼藉,青石板被血浸透,变成了深褐色,到处都是断箭、碎骨和烧焦的木头。士兵们或坐或躺,累得连动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有人在低声哭,悼念死去的同伴。
林野蜷缩在城垛边,肋骨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却比不上眼皮重。他看着东方渐亮的天色,看着伽罗蹲在地上检查士兵的伤势,看着程咬金默默地将死去的兄弟抬到一起,看着兰陵王站在缺口处,望着远方的荒原出神。
原来游戏加载界面那句“欢迎来到王者峡谷”的背后,是这样的景象。
“发什么呆?”程咬金的大嗓门把他吓了一跳,这位壮汉递过来一块烤得焦黑的肉干,“吃点东西,活着就得有力气。”
林野接过肉干,咬了一口,又干又硬,难以下咽。
“这些魔种不对劲。”伽罗走过来,声音带着疲惫,“以前从不会在白天发动这么大规模的进攻,像是……被人赶着来的。”
兰陵王转过身,眼罩下的右眼在晨光里闪着冷光:“黑石隘口的军粮,昨晚的攻城……恐怕不只是暗影那么简单。”
林野啃着肉干,突然想起游戏里那个被忽略的细节——暗影和魔种,似乎从来都不是一伙的。
谁在背后推波助澜?
他抬头望向荒原尽头,那里的晨雾正慢慢散去,仿佛有无数双眼睛,藏在雾里,盯着这座伤痕累累的长城。
而他这个“异乡人”,已经在血与火里,被迫迈出了第二只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