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脉车在幽暗的隧道里行驶,车轮碾过镶嵌着符文的铁轨,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车壁上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白光,照亮了隧道两侧的岩壁——那里布满了蛛网状的裂纹,裂纹中渗出淡绿色的汁液,带着和岩蛭黏液相似的腥气。
“这是通天树的侧根。”邹衍用手指敲了敲车壁,夜明珠的光芒透过车窗,照出岩壁深处隐约可见的木质纹理,“地脉层的隧道本是依着树根走势开凿的,现在……它们在枯萎。”
林野凑近车窗,掌心的灼痕突然刺痛了一下。他看见裂纹里的汁液正顺着铁轨流动,在地面汇成细小的溪流,溪流尽头,隐约有黑色的虫影在蠕动。
“蚀骨教的虫群已经渗透到这里了。”赵青握紧短匕,玄鸟在车厢里不安地飞掠,翅膀扫过夜明珠时,留下一串青蓝色的残影,“它们在跟着树根的汁液找方向。”
地脉车突然剧烈震颤,车头传来金属扭曲的锐响。墨子猛地起身,断刀撑住摇晃的车板:“是水蜮!它们在啃铁轨!”
车窗外,几只蜥蜴状的怪物正用利爪扒住铁轨,唾液滴落在符文上,冒出滋滋的白烟。攀山卫的身影出现在隧道上方的岩壁缺口,青铜面具在夜明珠的光线下泛着冷光。
“他们怎么来得这么快?”林野皱眉,骨笛在怀里微微发烫,“一线天的山道应该能再拦他们一阵。”
“蚀骨教在地脉层有旧道。”甘石长老的木杖重重顿在车板上,杖头的北斗星纹亮起微光,“二十年前他们就是从这里潜入通天树底的,这些隧道本是北地军用来运送物资的密道。”
地脉车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车头的符文光芒越来越暗。赵青突然翻身跃上车顶,短匕在掌心转出银亮的弧光:“邹统领,稳住车!”
话音未落,她已踩着车顶的横梁冲向车头。玄鸟俯冲而下,用喙啄向水蜮的眼睛,那些怪物吃痛嘶吼,爪子从铁轨上松开的瞬间,赵青的短匕已经刺穿了它们的头颅。
“抓紧了!”邹衍突然拉动车厢里的操纵杆,地脉车猛地加速,车轮碾过水蜮的尸体,在隧道里掀起腥风。攀山卫掷出的骨矛擦着车尾飞过,矛尖的毒液在岩壁上烧出拳头大的坑洞。
林野注意到隧道壁上的裂纹越来越密集,那些木质纹理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掌心的灼痕与骨笛的震动频率渐渐同步,像是在呼应某种更深层的力量。
“前面就是锁龙井了。”甘石长老指向隧道尽头的微光,那里的岩壁呈现出奇异的青金色,“井口有‘镇岳符’封印,需要定界鼎的灵力才能打开——你的印记,刚好能代替鼎身。”
地脉车冲出隧道时,林野才看清锁龙井的全貌。那是口直径十丈的巨井,井壁由整块青金石砌成,上面刻满了流转的符文,符文间缠绕着粗壮的树根,像是无数条青色的巨龙盘绕而下。井口中央悬着根玄铁锁链,链身锈迹斑斑,末端没入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锁链下面就是通天树的主根。”邹衍指着锁链上的刻度,“二十年前定星针还在时,锁链能垂到灵核层。现在树脉松动,井口已经下沉了三十丈。”
攀山卫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井壁的符文凹槽里,这次他们没有急于攻击,只是用骨矛敲击着青金石,发出沉闷的回响。随着敲击声越来越密,井壁上的符文开始褪色,树根的青色渐渐被暗黄色取代。
“他们在唤醒虫母!”墨子脸色剧变,断刀指向井口下方的黑暗,“虫母的嘶吼能让符文失效,这些家伙在为它开路!”
林野突然觉得掌心的灼痕像要炸开,骨笛从怀里挣脱出来,悬浮在井口上方。笛身的螺旋纹路亮起红光,与井壁上褪色的符文产生共鸣,发出清越的笛音。这一次,不需要赵青吹奏,骨笛自己在响,像是在回应二十年前那个传令兵的执念。
“快!用你的印记激活镇岳符!”甘石长老的木杖指向井口中央,“只有定界鼎的灵力能让树根重新锁住虫母!”
林野纵身跃向井口,玄鸟展开翅膀托住他的脚。他伸手触碰悬在空中的骨笛,掌心的灼痕与笛身的红光瞬间融合,一股暖流顺着手臂涌入井壁——青金石上的符文重新亮起,暗黄色的树根开始褪去,露出原本的青翠。
“嗬嗬嗬……”井壁凹槽里的攀山卫发出诡异的笑,他们突然将骨矛刺进自己的胸口,黑色的血液顺着矛尖滴落在树根上。那些血液渗入木质纹理,符文的光芒再次暗淡下去,井口下方传来沉闷的震动,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苏醒。
“是‘血祭’!”邹衍的声音带着怒意,月白长袍无风自动,“他们在用自己的血肉喂虫母!”
林野的身体突然被一股巨力往下拽,玄鸟的翅膀发出痛苦的哀鸣。他低头望去,只见黑暗中伸出无数条粗壮的触须,触须上布满了吸盘,正顺着玄铁锁链往上爬。触须的顶端,隐约能看到一个覆盖着黏液的巨眼,瞳孔里映出扭曲的符文——那就是虫母。
“骨笛!吹‘镇魂调’!”甘石长老的木杖插入地面,广场上的星图符文顺着隧道延伸过来,在井壁上组成巨大的阵法,“传令兵的骨笛里刻着压制虫母的咒!”
林野握紧骨笛,将灵力灌注其中。这一次,他吹出的旋律不再杂乱,掌心的灼痕指引着他,笛音清越如冰泉,顺着锁链往下流淌。触须上的吸盘听到笛音,突然开始收缩,虫母的巨眼泛起痛苦的红光。
赵青和墨子趁机跃上井壁,短匕与断刀配合,将凹槽里的攀山卫一一击落。邹衍的玉佩发出白光,在井壁上画出新的符文,填补着褪色的空缺。
“就是现在!”甘石长老的木杖指向林野,“让定界鼎的印记与通天树脉相连!”
林野深吸一口气,将骨笛按在青金石井壁上。掌心的灼痕彻底融入符文,淡金色的光芒顺着树根蔓延,像无数条金线扎进黑暗深处。虫母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触须疯狂地抽打井壁,但每当触碰到金光,就会发出“滋滋”的灼烧声,化作黑色的灰烬。
玄铁锁链突然剧烈晃动,末端传来沉重的拉扯感。林野看到锁链上的锈迹渐渐剥落,露出里面闪烁的星纹——那是残存的定星针灵力!
“定星针的栓还在!”他惊喜地喊道,“它们嵌在主根里,没有被完全拔走!”
骨笛的笛音突然变得高亢,像是在呼应锁链的震动。林野感觉到四股微弱却坚定的力量从地底传来,与掌心的金光交汇——是那四根没被拔走的定星针!
“守住它们!”石武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长城上的“守”字与骨笛的“稷”字在脑海中重叠。林野握紧骨笛,任由金光将自己包裹,玄鸟落在他的肩头,青蓝色的翅膀与红光、金光交织在一起,在井口上方组成耀眼的光团。
虫母的嘶吼越来越弱,触须在金光中不断消融。井壁上的攀山卫已经全部被消灭,青金石的符文重新流转,树根紧紧缠绕住锁链,将黑暗深处的异动彻底锁住。
当地脉车再次启动时,隧道里的裂纹已经不再渗出汁液。林野坐在车窗边,骨笛安静地躺在他掌心,笛身的“稷”字与掌心的灼痕都已恢复平淡,却在触碰时能感觉到彼此的温度。
“虫母被重新锁住了,但蚀骨教的教主还没露面。”邹衍望着窗外渐渐恢复青翠的树根,“定星针需要重新归位,通天树的灵核还得有人守护。”
林野低头看着骨笛,突然明白有些守护从来不是终点。就像二十年前的传令兵,像石武,像此刻隧道里重新焕发生机的树根,守下去,本身就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
玄鸟突然冲向隧道前方的光亮,那里是稷下学院的方向,阳光正透过出口的藤蔓洒进来,在地上织出金色的网。
林野握紧骨笛,掌心的灼痕似乎又开始发烫,但这次不再是警示,更像是一种约定。
他知道,下一段路,已经在前方等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