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稷下学院时，观星台的青铜巨盘正发出前所未有的亮光。甘石长老站在盘前，木杖轻点地面，盘上的星轨便跟着流转，四颗代表残存定星针的星辰已变得明亮，只是边缘仍萦绕着淡淡的黑气。
“虫母虽被锁住，但蚀骨教主的灵力还残留在树脉里。”长老的声音带着疲惫，须发上沾着地脉层的尘土，“这黑气会顺着灵核蔓延，不出三月，定星针仍会失效。”
林野将骨笛放在青铜巨盘中央，笛身的螺旋纹路立刻与星轨重合。他掌心的灼痕贴上盘心，淡金色的光芒顺着星轨流淌，黑气遇到金光便像冰雪般消融，却在星辰最边缘处留下顽固的黑点。
“需要有人带着定星针回通天树底，将残留在根脉里的邪气彻底驱散。”邹衍的目光扫过众人，月白长袍上的星纹因灵力消耗而黯淡，“地脉层的虫道已被重新封印，但教主若想再进，总有办法破开——我们需要在他动手前完成净化。”
赵青擦拭着短匕上的血迹，玄鸟站在她肩头梳理羽毛：“我去。一线天的账还没跟他们算清，正好去地脉层堵他。”
“我也去。”墨子拍了拍腰间的断刀，老兵的眼神比年轻时更锐利，“二十年前没守住定星针，这次总得看着它们归位才算完。”
林野看着青铜巨盘上的星轨，突然想起石武留在烽火台上的背影。有些守护注定要接力，就像星轨循着亘古不变的轨迹，前人的脚印总会照亮后人的路。
“我去最合适。”他拿起骨笛，掌心的灼痕与盘心的符文同时发烫，“定界鼎的印记能和定星针共鸣，而且……”他看向玄鸟，青蓝色的鸟瞳里映着星轨的光，“玄鸟好像知道教主的踪迹。”
玄鸟突然冲天而起，在观星台上空盘旋三周，最后停在青铜巨盘边缘的“北辰星”刻度上。那里的星纹比别处更深，像是被无数人抚摸过的痕迹。
“北辰星是通天树灵核的方位。”甘石长老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个木盒，打开时，四颗青铜针在盒内发出微光，针身上刻着与定界鼎相似的符文，“这是用通天树心木重铸的定星针，比当年的铁针更能锁住灵脉。只是归位时需要……”
“需要以灵力为引，让针身与树脉融为一体。”林野接过木盒，指尖触到针身的瞬间，灼痕突然刺痛了一下，“就像定界鼎的印记与我共生。”
甘石长老点点头，木杖在地上画出个复杂的阵法：“三日后是‘地脉交汇’之时，那时树脉的灵力最盛，定星针归位最易成功。这三日，你需在观星台修行‘引星术’，让印记的灵力能与星轨呼应——教主若来，必在这三日动手。”
接下来的三天，林野几乎都守在青铜巨盘前。邹衍教他如何借星轨之力滋养印记，赵青和墨子则带着巡山卫加固地脉层的封印，玄鸟总在观星台最高处放哨，青蓝色的身影成了学院上空最醒目的标记。
第三日清晨，天还未亮，观星台突然剧烈震动。玄鸟发出尖锐的鸣叫，冲向学院西侧的山壁——那里的符文结界正在闪烁，淡紫色的光幕上浮现出无数黑色的触须，像是虫母的延伸。
“他来了！”邹衍的玉佩爆发出白光，月白长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不是冲地脉层，是冲观星台！”
山壁轰然炸裂，碎石中走出个穿着黑袍的身影。他没有露脸，兜帽下只有团蠕动的黑气，手里握着根白骨权杖，杖头镶嵌着颗墨绿色的晶石，正是虫母的眼珠。
“二十年了，终于等到定界鼎的传承者。”黑袍人的声音像是无数虫鸣叠加而成，权杖轻点地面，观星台的石阶上立刻钻出密密麻麻的岩蛭，“交出骨笛和定星针，我可以让通天树死得痛快点。”
赵青的弩箭带着火光射出，却被黑气组成的屏障挡在半空。墨子的断刀劈向岩蛭，却发现这些虫比一线天的更坚硬，鳞片上还覆盖着腐蚀性的黏液。
“你的对手是我。”林野站在青铜巨盘前，骨笛与定星针在他掌心发出共鸣，“二十年前你没能毁掉的，今天一样不行。”
黑袍人发出刺耳的笑，权杖指向青铜巨盘：“定界鼎不在你手上，仅凭个印记，能挡得住虫母的怒火吗？”
杖头的晶石突然亮起，观星台下方传来虫母的嘶吼，地脉层的震动顺着石阶蔓延上来。青铜巨盘上的星轨开始紊乱，四颗定星针的光芒忽明忽暗。
“引星术！”甘石长老的木杖插入阵眼，“借北辰星的力！”
林野将骨笛按在盘心，掌心的灼痕贴向紊乱的星轨。他想起邹衍教的口诀，想起石武站在长城上的背影，灵力顺着血脉涌向指尖——淡金色的光芒与星轨融合，紊乱的星辰渐渐归位，北辰星的光芒穿透黑气，像道光柱落在他身上。
“不可能……”黑袍人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你还没完全掌握鼎的力量！”
“守护从来不需要完全的力量。”林野握紧定星针，玄鸟突然俯冲下来，用喙啄向黑袍人的兜帽。黑气散开的瞬间，他看到兜帽下的脸——那是张布满鳞片的脸，左眼是人类的瞳孔，右眼却嵌着颗与虫母相似的绿晶。
“是你！”墨子突然惊呼，断刀指向黑袍人，“二十年前镇守通天树的卫兵统领！你没死？”
黑袍人摸了摸脸上的鳞片，发出咯咯的笑：“被虫母咬了一口，没死成，反倒成了它的‘养子’。这滋味，比当卫兵快活多了——至少能让这腐朽的九州换种活法。”
赵青的短匕突然掷出，刺穿了他的绿晶右眼。黑袍人发出痛苦的嘶吼，权杖重重砸在地上，观星台的石阶全部裂开，无数岩蛭从裂缝中涌出。
“就是现在！”甘石长老的木杖光芒大盛，“地脉交汇的时辰到了！”
林野纵身跃向裂缝，玄鸟托着他的身体往下坠。他看着观星台上的赵青和墨子正奋力抵挡岩蛭，看着邹衍用玉佩的光芒护住甘石长老，突然明白“守”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有人在前冲锋，就得有人在后托底。
下坠的风里，他将定星针按向树脉最深处。掌心的灼痕与针身融合，星轨的光芒顺着手臂涌入树根，黑色的邪气在金光中发出凄厉的尖叫。当最后一颗定星针归位时，他仿佛听到二十年前传令兵的呐喊，听到石武点燃烽火的爆裂声，听到无数个守边人的心跳，与自己的心跳重合。
回到观星台时，黑袍人已经逃走，只留下滩墨绿色的血迹。青铜巨盘上的星轨彻底稳定，四颗定星针的光芒纯净而明亮，再无一丝黑气。
甘石长老的木杖在地上划出个“守”字，符文的光芒中，林野看到了无数个模糊的身影——有穿着北地军铠甲的，有披着月白长袍的，有握着断刀的老兵，有吹着骨笛的传令兵。
“定星针归位了，但蚀骨教还在。”长老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重，“这天下的边，从来守不完。”
林野握紧骨笛，掌心的灼痕不再发烫，只是暖暖地贴着皮肤。玄鸟落在他肩头，青蓝色的翅膀扫过笛身，发出清脆的共鸣。
山风穿过观星台，带着一线天的凉意，带着地脉层的草木香，带着长城上的烽烟味。林野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突然举起骨笛，对着初升的朝阳吹了起来。
没有特定的曲调，却像是能穿透时光——二十年前的传令兵听到了，石武听到了，无数个守在边疆的人都听到了。
这笛声不是终点，是新的开始。
就像星轨永远循着轨迹转动，守护的人，也永远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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