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蓝思追送金凌和蓝景仪到岔路,转身往自己住处走。月色被云翳遮了大半,石板路两侧的竹林沙沙作响,透着几分异样的静谧。
忽然,一道黑影从竹影里滑出,无声无息拦在他面前。那人裹在宽大的黑袍里,只露出一双泛着幽光的眼睛,声音沙哑得像磨过砂石:
“蓝氏的小公子,可知你身世并非表面那般简单?”
蓝思追心头一凛,握紧了腰间的剑
蓝思追阁下是谁?深夜拦路,意欲何为?
黑影低低笑起来,笑声里带着诡异的诱惑:
“我知道你体内藏着什么。与其被蓝氏的清规戒律束缚,不如随我走,我教你掌控那份力量,从此无人能欺,岂不快哉?”
他说着,指尖弹出一缕黑气,如蛇般缠向蓝思追的手腕。那黑气带着阴冷的邪气,触到蓝思追衣袖时,竟让他手臂泛起一阵熟悉的刺痛——像极了幼时偶尔发作的寒症
蓝思追邪术!
蓝思追厉声喝断,挥剑斩向那缕黑气。剑光闪过,黑气瞬间溃散,却留下一股腥甜的气味。
黑影似乎没想到他反应如此迅速,语气沉了几分:
你以为蓝启仁真的信你?他不过是忌惮你体内的东西!跟着我,你才能真正做自己!
蓝思追住口!
蓝思追剑指对方,眼神清明如月下寒潭
蓝思追吾乃蓝氏弟子,所习皆是正途心法。邪门歪道,休要再来蛊惑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蓝景仪咋咋呼呼的声音:
蓝景仪思追!你走那么快干嘛——
紧接着是金凌的喝问:
金凌谁在那里?
黑影见有人来,眼中闪过一丝戾气,却没再纠缠,身形一晃便没入竹林深处,只留下一句飘忽的低语:
“我还会来找你的……”
蓝思追猛地睁开眼,窗外的月光正透过窗棂落在床榻边,竹影在地上轻轻晃动,静谧得没有一丝异样。
他坐起身,手抚在胸口,心跳得有些快,额角还沁着层薄汗。方才那黑袍人的沙哑声音、泛着幽光的眼睛,还有那缕阴冷的黑气,都清晰得不像梦。
蓝思追邪门歪道……
他低声自语,指尖微微发颤。梦里那黑影说的话像回声般在耳边荡,尤其是那句“身世并非表面那般简单”,让他心口莫名一紧。
门被轻轻敲了两下,传来蓝景仪带着睡意的声音:
蓝景仪思追?你醒着吗?我好像听见你翻身了。
门外沉默片刻,蓝景仪的声音轻快了些:
蓝景仪噩梦啊,那肯定是白天练剑太累了。快睡吧,明早还要去给先生请安呢。
蓝思追嗯,知道了。
听着蓝景仪的脚步声渐远,蓝思追重新躺下,却再难入眠。月光移过床脚,他望着帐顶,梦里那股阴冷的触感仿佛还留在皮肤上——那黑影说的话,到底有几分是真,几分是蛊惑?他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些纷乱的念头,可心底某处,却像被投了颗石子,漾开一圈圈说不清道不明的涟漪。
书堂内,檀香袅袅。蓝启仁手持书卷,立于讲案前,声音沉稳如古钟:
蓝启仁今日讲讲邪祟之源。天地间灵气流转,聚则为正,散则易生戾气。若人心存贪嗔痴念,引戾气入体,便易为邪祟所趁,轻则心性大变,重则堕入魔道,万劫不复。
他目光扫过堂中弟子,语气更沉
蓝启仁昔年有修士妄图以血祭增修为,引万鬼噬心,终至爆体而亡;亦有家族为求权势,私练禁术,满门皆化为行尸走肉。此等前车之鉴,尔等需时刻铭记。
讲到此处,他顿了顿,抬眼看向蓝思追的方向。少年坐得笔直,指尖却在袖下微微蜷缩——昨夜梦中那黑影的话语,竟与先生口中的“贪念”“戾气”隐隐相合。
蓝启仁似察觉到什么,话锋一转:
蓝启仁正途修行,贵在守心。不为外物所惑,不因私欲动摇,方能立于不败之地。蓝氏家规虽严,意在护尔等心脉纯正,而非束人手脚。
他放下书卷,拿起戒尺轻叩桌面:
蓝启仁邪祟最善蛊惑,常以‘自由’‘力量’为饵。然其本质,不过是引你放纵心魔,最终沦为其傀儡。记住,真正的强大,从不在旁门左道,而在澄明本心。
话音落时,蓝思追悄悄松了握拳的手,掌心已沁出薄汗。他抬眼望向蓝启仁,见老先生正凝视着他,眼神平静却带着不容错辨的深意,仿佛在说:方才之言,你需听进心里。
少年郑重低下头,将那几句教诲刻入心底,昨夜残留的阴霾,似被这堂正言驱散了些许。
蓝启仁放下戒尺,目光缓缓扫过堂中弟子:
蓝启仁既讲了邪祟之理,便考较一番。
他看向前排一位外门弟子:
蓝启仁邪祟最易依附于何种器物?
那弟子起身拱手,略一思索便道:“回先生,应是常年沾染血腥、怨气之地的旧物,或是死者贴身之物。”
蓝启仁尚可。
蓝启仁颔首,转而看向蓝景仪
蓝启仁若遇邪祟缠身者,当如何处置?
蓝景仪猛地站起来,朗声道:
蓝景仪先用符篆镇压,再以灵力净化其体内戾气,若已入魔深重者……
他顿了顿,语气沉了些
蓝景仪当断则断,不可使其祸乱他人
蓝启仁微微点头:
蓝启仁不错,心慈手软有时反是纵容
说罢,他的目光落在了蓝思追身上
蓝启仁思追,你来说,如何辨别言语中的蛊惑之言?
蓝思追心头一震,起身垂眸道:
蓝思追回先生,凡言语间只谈私欲之利,不谈其害;只许放纵之心,不许约束之行,皆需警惕。真正的正道之言,必劝人向善,守己克欲。
他话音刚落,便听蓝启仁“嗯”了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察的赞许:
蓝启仁说得好。蛊惑之言,往往裹着‘自由’‘强大’的糖衣,实则藏着吞噬心性的毒。能辨其本质,方能守得住本心。
蓝思追低头应了声
蓝思追是
坐下时,只觉方才因噩梦而起的纷乱心绪,竟在这一问一答间,彻底安定了下来。
蓝启仁的目光转向金凌,见他虽端正坐着,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剑穗,便开口问道
蓝启仁金凌,你以为,面对邪祟蛊惑,最需坚守的是什么?
金凌闻声抬头,眉宇间还带着几分少年人的锐利,却答得掷地有声:
金凌回先生,是立场。
他顿了顿,握紧了手中的笔:
金凌邪祟再巧言令色,终究是要引人背离正道。我爹娘一生行侠仗义,舅舅也常说,世家子弟更要守好本心。无论对方说什么,只要记清自己站在哪一边,信什么道,便不会被迷惑。
蓝启仁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暖意,缓缓点头:
蓝启仁立场即本心之向。能明辨立场,便不易失了方寸。
金凌坐下时,无意间瞥见蓝思追投来的目光,带着几分认同。他微微扬了扬下巴,心里那点因昨日被辱而起的郁气,仿佛又散了些——比起那些闲言碎语,守住自己认定的道,才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