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油灯被吹灭的瞬间，谢景渊已闪身躲到书架后。

窗外的厮杀声越来越近，夹杂着禁军统领粗暴的喊叫：“搜！给我仔细搜！刺客肯定藏在里面！”

沉重的脚步声踏碎了藏书阁的静谧，刀剑碰撞的脆响像冰锥一样扎进耳朵。沈明珞跑出去的后门方向传来锁链拖动的声音——他们被包围了。

谢景渊屏住呼吸，指尖摸到藏在袖中的短刀——那是太傅昨夜刚给他的，刀刃薄如蝉翼，淬了点麻药，足够防身。

他看着几个“黑衣刺客”被禁军押着从窗前经过，那些人眼神慌乱，刀都握不稳，腰间隐约露出一截东宫侍卫的腰牌。

拙劣的把戏。

沈明轩想借“刺客”之名，将他打成同党，最好能当场“格杀”，永绝后患。

“这边！” 一个禁军士兵的声音响起，“书架后面好像有人！”

脚步声朝着谢景渊的方向来。他握紧短刀，后背抵住冰冷的书架，目光快速扫过四周——东南角有个通风口，狭窄，但足够他钻出去。

就在他准备动身时，一个禁军士兵猛地将书架推开，长刀直指他的胸口：“找到你了！北朔余孽，果然是你勾结刺客！”

谢景渊侧身避开，短刀出鞘，在昏暗的光线下划出一道冷芒，精准地挑落了对方的长刀。

“放肆！” 他低喝，声音里带着刻意压制的怒火，“我是北朔质子，奉陛下之命在此整理古籍，何来勾结刺客一说？”

“奉陛下之命？” 禁军统领冷笑一声，带着人围上来，“那这些是什么？” 他挥了挥手，两个士兵拖上来一具黑衣人的尸体，从尸体怀里掏出一封密信，“这是从刺客身上搜出来的，上面写着与你联络的暗号，还敢狡辩？”

谢景渊瞥了一眼那封密信，字迹潦草，墨迹新鲜，显然是临时伪造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他握紧短刀，后背已抵住墙壁，退无可退，“三皇子让你们来杀我，好歹也弄点像样的证据。”

“胡说八道！” 禁军统领脸色一变，显然没料到他会直接点破，“拿下这个叛逆！反抗者，格杀勿论！”

士兵们蜂拥而上，长刀带着风声劈向谢景渊。

他矮身避开第一刀，短刀反手刺出，划伤了一个士兵的手臂。但对方人多势众，他很快就被逼到了墙角，肩头挨了一刀，鲜血瞬间染红了粗布衣衫。

“铛——”

就在一把长刀即将刺中他心口时，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精准地射在刀背上，将长刀震开。

众人一愣，抬头望去。

沈明珞站在门口，手里握着一把小巧的弓，弓弦还在微微颤动。她身后跟着一队侍卫，脸色苍白，却死死地盯着禁军统领：“谁敢动他！”

“公主？” 禁军统领傻眼了，“您怎么回来了？这里危险……”

“危险？” 沈明珞走到谢景渊身边，看到他肩头的伤，眼睛瞬间红了，“再危险，也比不上某些人假传圣旨，滥用私刑危险！” 她指着地上的密信，“这封信是伪造的，你们当我看不出来？墨迹都没干！”

禁军统领额头冒汗：“公主，这……”

“我不管你们是谁派来的，” 沈明珞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严厉，“立刻放了谢景渊，否则我现在就去告诉父皇，说你们借抓刺客之名，行刺杀质子之实！”

她的眼神太坚定，带着皇家血脉里的威严，竟让禁军统领一时不敢动弹。

谢景渊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沈明珞，她的背影纤细，却像一堵坚不可摧的墙。刚才那支羽箭，若是偏了半分，就会射中禁军统领——她明明害怕得手抖，却还是敢站出来。

心头那根名为“克制”的弦，忽然松动了一下。

“公主，这不合规矩……” 有士兵试图辩解。

“规矩？” 谢景渊忽然开口，声音冰冷，“大胤的规矩，就是皇子可以随意刺杀质子，禁军可以伪造证据草菅人命？” 他看向沈明珞，“公主不必为我费心，我这就跟他们走，也好让陛下评评理，看看北朔质子在胤京，究竟是何处境！”

他故意提高了声音，句句带着刺，戳向禁军统领的软肋。

禁军统领哪敢真的把事情闹到皇帝面前，只能咬着牙道：“既然公主发话了，今日就先……先放了他。”

谢景渊冷哼一声，没再说话。

沈明珞扶着他的胳膊，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我们走。”

两人穿过禁军的包围，一步步走出藏书阁。阳光落在他们身上，却驱不散周围的寒意。

走到无人处，沈明珞才松开手，声音带着后怕：“刚才太危险了，你没事吧？”

谢景渊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看着她还在微微颤抖的手，低声道：“谢公主。”

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跟我还客气什么。” 沈明珞嗔了他一眼，眼眶更红了，“你教我画画，我护你一次，扯平了。”

她转身叫侍卫：“快！去请太医，到我寝殿！”

谢景渊想拒绝，却被她打断：“别废话！你的伤要是发炎了，父皇又要怪我没照顾好你！”

她的语气带着点霸道，却让谢景渊无法反驳。

他看着沈明珞忙碌的身影，忽然觉得，这盘由沈明轩精心布下的死局，竟被她这颗“无心”的棋子，彻底打乱了。

而他自己，似乎也在这盘棋里，迷失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