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后的自习课,空气里飘着粉笔灰的味道。白落恒趴在桌上,盯着窗外的香樟树发呆,直到指尖在课桌抽屉里摸到个硬纸壳,才慢悠悠地抽出来。
是个粉色信封,信封上画着歪歪扭扭的太阳,边角被揉得发皱。拆开一看,字迹龙飞凤舞,有些笔画用力得戳破了纸页:“周六下午三点,老槐树下,有话对你说——暮倾城”
她的心跳突然乱了节拍,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攥住,呼吸都变得困难。信纸被她折了又折,塞进校服口袋,指尖触到纸页上凸起的笔痕,好像能摸到写字人用力时的力度。口袋里的信纸烫得像团火,烧得她指尖发麻。
同桌凑过来:“谁的情书?脸都白了。”
白落恒慌忙摇头,却在抬头时撞见窗外的暮倾城。他靠在栏杆上,正对她的方向,校服拉链没拉,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T恤。见她看过来,他立刻转过身,肩膀却绷得像拉满的弓。
那天下午的阳光格外刺眼,粉笔灰在光束里跳舞。白落恒数着课本上的字,数到第三十二行时,口袋里的信封像块烙铁,烫得她坐立难安。她想起上周在心理咨询室,医生说“要多和人接触”,可心脏却在尖叫着“别去”。
放学路上,白落恒绕到了老槐树下。那棵树很粗,枝繁叶茂,树下有张石桌和几个石凳。她想象着周六下午暮倾城会在这里说什么,心里既期待又害怕。她摸了摸口袋里的信封,想起暮倾城写的那个歪歪扭扭的太阳,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周六那天,白落恒犹豫了很久。她换了件干净的白衬衫,是妈妈去年忘了拿走的,袖口有点短。走到老槐树下时,离三点还差十五分钟,暮倾城已经到了。他穿着件新的蓝白校服,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手里攥着个牛皮纸包,见她来,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
“你来了。”他迎上来,声音有点抖,“我买了……”
话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暮倾城的爸爸,后面跟着两个穿黑衣服的男人。“你这个孽障!”他爸爸吼着,一把揪住暮倾城的胳膊,“又逃课出来鬼混!”
暮倾城挣扎着,手里的牛皮纸包掉在地上,滚出里面的东西——是本相册,第一页贴着张偷拍的照片,是白落恒趴在课桌上睡觉的侧脸。“放开我!”他嘶吼着,像头被激怒的小兽,“我只是想跟她说句话!”
那两个男人很快按住了他,他的手腕被反剪到身后,校服被扯得变了形。白落恒站在原地,浑身发抖,像被钉在了地上。暮倾城在被拖拽着离开时,突然回头看她,眼睛里的光一点点熄灭,嘴巴动了动,像是在说“对不起”。
等人群散去,老槐树下只剩那本相册。白落恒蹲下来捡,指尖触到照片上她的脸,冰凉得像块石头。风卷着落叶吹过来,相册哗啦啦地翻着页,里面有暮倾城偷拍的她的各种样子——低头看书的、在走廊上走路的、对着黑板发呆的……最后一页,是他画的一幅画,两个小人手牵着手,站在桂花树下,旁边写着:“落恒和倾城,永远在一起。”
白落恒抱着相册,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画纸上,晕开了墨迹。她不知道自己在树下站了多久,直到天色暗下来,才抱着相册慢慢往家走。路上,她拿出手机,想给暮倾城发消息,却发现不知道他的号码。心里空落落的,像被挖走了一块。
回到家,白落恒把相册藏在枕头下。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全是暮倾城被带走时的样子,他眼里的绝望像针一样扎着她的心。她想起他说过的话,想起他编的书签,想起阁楼里的月光,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
周日去学校,白落恒一进教室就感觉气氛不对。同学们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窃窃私语。前桌转过来,压低声音说:“听说了吗?暮倾城被他爸爸送去少管所了,好像是因为打架把人打成重伤。”白落恒的心猛地一沉,摇着头说:“不可能,他不是那样的人。”
可接下来的几天,暮倾城的座位一直空着,班主任也没提他的事。白落恒去问班主任,班主任只是叹了口气,说:“他家里的事,我们也不好多问。”白落恒的心越来越慌,她跑到暮倾城以前常去的篮球场,去了那座老旧的阁楼,却都没找到他。
一周后,白落恒收到了一封寄来的信,信封上的字迹很潦草,是暮倾城的。信里说:“落恒,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我爸爸说我必须去少管所待一段时间,他说这样能让我‘改过自新’。你别担心,我会好好的,等我出来,一定去找你。相册你留着,那是我最珍贵的东西。还有,我喜欢你,很久了。”
白落恒捧着信,哭得像个孩子。她把信小心翼翼地夹在相册里,对着那幅画说:“我等你,暮倾城,我一定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