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的雪下得纷纷扬扬,把整个世界都染成了白色。
白落恒窝在奶奶的摇椅里,裹着厚厚的毯子,却还是觉得冷。窗台上的仙人掌冻得发蔫,像她此刻的心情。
“落落,有你的信。”奶奶颤巍巍地递过来个信封,邮票是片落满雪的白桦林,邮戳是几百公里外的少管所。
白落恒的指尖瞬间冰凉,拆信封时手抖得厉害。
信纸从信封里滑出来,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和他手臂上的碘伏味有几分相似。暮倾城的字迹比上次工整了些,却仍能看出用力的痕迹,笔尖戳破纸页的地方,被他用指甲小心翼翼地压平,像怕惊扰了什么。
“落恒,展信安。
这里的雪比巷子里的大,落在铁窗上会咯吱响,像你上次被篮球砸到时,踮脚揉作业本的样子。
他们教我们叠豆腐块,我总叠不好,教官说我手笨,可我记得你校服袖口的褶皱,比豆腐块好看多了。
上周学写家书,我写了三页纸,都提到你。教官说不能总写一个人,像个没断奶的小孩。可我除了奶奶,就只记得你递桂花糕时,食盒上沾着的那片花瓣——后来我把它夹在枕头下,现在干成了透明的,像片琥珀。
对了,我托看守的大叔买了本字帖,每天写你的名字。白落恒,三个字,笔画真多,比投篮的弧度难掌握。但写熟了就好,就像我现在闭着眼,都能画出你趴在桌上时,头发垂下来的影子。
相册还在吗?最后那页的画,被雨水泡得发皱了吧。等我出去,给你画张新的,画两个大人,站在桂花树下,这次不写‘永远’,写‘明年’。
奶奶的阁楼你去过吗?我托邻居张婶帮忙照看,她说酒坛子上的灰又厚了些。等开春,桂花该发新芽了,你替我浇点水吧,就当……替我等着花开。
别总对着空房子发呆,医生说你要多晒太阳。我在这里每天都看日出,发现朝阳和你早读时抬头的样子很像,都是慢慢亮起来的。
信快写完了,纸不够了。最后说一句:草莓糖的味道,我还记得。”
白落恒把信纸按在胸口,冰凉的纸页很快被体温焐热。窗外的雪还在下,她忽然想起暮倾城说过的“朝阳”,便起身推开窗——雪光反射在地上,亮得晃眼,像有无数个小太阳在闪烁。
她转身跑进里屋,从抽屉里翻出信纸,笔尖悬在纸上许久,才落下第一笔:“暮倾城,雪停了,我去给桂花树浇水了……”
写着写着,眼泪滴在纸上,晕开了“等你”两个字,像极了那个夏天,作业本上那枚笨拙的篮球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