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宅锁重门

王老栓家住在稻花村村东头，算是这穷村子里难得的“大户”——一圈用黄泥夯实后围起来的高大院墙，比邻居家的篱笆墙显得气派多了。然而此刻，这高墙非但没有带来安全感，反而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沉重压抑。

紧闭的两扇厚重木门泛着陈旧的暗红色，门上的铁皮门环早已锈迹斑斑，像是许久未曾开启过。门楣上贴着几张褪了色的神荼郁垒门神像，画工粗糙，神像怒目的面容在晨曦中显得有些失真和无力。

望瓷站在紧闭的大门前，皱起了眉。这门也太结实了，一点门缝都看不到。他看了看两边高耸的院墙，正琢磨着是用轻身符翻墙进去看看呢，还是直接用“穿墙符”（前提是他画得够标准），蓝烟却忽然伸手拦住了他正欲掐诀的手指。

“？” 望瓷不满地看向她。

蓝烟没理会他的不满，目光在紧闭的门扉上扫视片刻，最终落在了门环上方的一处位置。那里的泥墙颜色比周围略新，似乎不久前被修补过。她伸出纤细的手指，在墙面上轻轻刮擦了一下，指腹沾上一点混合着草茎的细碎泥屑。

“刚抹过。”她简短地吐出两个字，声音依旧有些沙哑，却异常肯定。

空序也凑近看了看，恍然大悟：“对啊！而且这门环……锈成这样，好像很久没人用了，但这附近的地面……你们看，”他指了指门墩前面的一片硬泥地，上面覆盖着一层细细的浮尘，“没有脚印！可旁边的地方……”他指了指墙根和其他方向，“有小鸡爪印还有风吹的草叶，明显有人走动。就这大门前最干净！像是……像有人故意扫过或者很久没人走了，但刚抹的墙皮又说明……这家人在刻意避开从大门出入！他们走的侧门或者后门？”

望瓷挑了挑眉，难得地给了空序一个“还行”的眼神。这小子观察细节倒是一把好手。

就在这时，紧闭的大门内侧传来几声轻微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咳嗽声。

望瓷立即上前一步，毫不客气地用拳头“咚咚咚”地敲在那厚重粗糙的门板上。沉闷的敲门声在安静的清晨格外刺耳。

里面原本轻微的脚步声猛地顿住了，一片死寂。过了足有十几息，才传来一个苍老、嘶哑又带着浓浓戒备的男声，隔着厚重的门板传出，显得更加沉闷：“谁啊？！”

望瓷清了清嗓子，尽量压下那股子少爷腔，换上一种介于客套与高傲之间的语调：“叨扰了。我们是外乡来的，听闻贵村有些奇闻异事，想寻访了解一下。路过宝宅，特来拜访王老当家的，还请行个方便开门一叙。”话语还算客气，但那股“我是来找你们有事”的意味掩饰不住。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门内的人似乎踌躇、戒备到了极点。好一会儿，才听到门栓拨动的声音，门板发出沉重的呻吟，被拉开一条仅仅能塞进一只手掌的狭窄缝隙。

一张沟壑纵横、布满焦虑与恐惧的老脸出现在门缝后面。正是王老栓！他那双浑浊的老眼布满红血丝，飞快而警惕地扫视着门外的三人，在看到望瓷那身价值不菲的道袍和精致配饰时，瞳孔猛地缩了一下；又瞥见脸色苍白、眼神冰冷的蓝烟，似乎认出了她是本村的柳仙弟子，眼神里更是闪过难以掩饰的惊惶；至于缩在后面的空序，直接被忽视了。

“你们……你们找错人了！”王老栓的声音嘶哑又急躁，带着一股子强行压抑的恐慌，“家里……家里婆娘病得厉害，不能见客！都走都走！”他像是急着摆脱什么不祥之物，语速极快，眼神飘忽，始终不敢与望瓷他们有任何目光接触，更不让他们透过门缝看到院内情形。说完，根本不给望瓷他们任何回话的机会，那只布满青筋的老手就猛地一推！

“哐当！”

沉重的木门带着巨大的力量和刺耳的摩擦声，再次紧紧合拢！巨大的声响在清晨的村东头回荡，仿佛砸在了三人的心上。

速度之快，态度之恶劣，拒绝之干脆，远远超出了基本的待客之道，透着一股此地无银三百两、欲盖弥彰的慌张。

“病得厉害？不能见客？”望瓷看着紧闭如狱的厚重门扉，以及那门后明显惊魂未定的仓促脚步远去声，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带着冰冷怒意和浓厚兴趣的弧度。他转头，乌黑明亮的眼眸锐利地扫过蓝烟和空序，“这个王家……可不仅仅是‘病了’那么简单啊。”

蓝烟望着那紧闭的门，目光尤其在那刚被抹过泥皮的痕迹上停留一瞬，缓缓吐出两个字：“有鬼。” 这“鬼”指的不仅仅是可能存在的邪祟，更是人心深处的魑魅魍魉。

空序则下意识地摸了摸胳膊上冒起的鸡皮疙瘩：“关门关得比鬼敲门还快……这里头肯定藏着大秘密！”他感觉那扇门背后，仿佛有个巨大的阴影无声地张开了嘴，吐出阴寒的气息。

大门紧闭，线索却愈发清晰。稻花村的平静水面下，涌动着令人心惊的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