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怎么看?难不成要…挖?”空序吓得声音都变了调,脸在月光下白得像刷了漆,惊恐地看向那座光秃秃的坟包。挖坟掘墓,在乡野传闻里可是要遭报应下十八层地狱的大忌讳!
“谁要用那等粗笨的法子!”望瓷嗤笑一声,优越感自然流露,“也不嫌脏了小爷的手。”他一边嫌弃地说着,一边探手进自己那似乎永远塞不满的锦绣乾坤袋里摸索。
蓝烟则已经自动退后两步,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坡下黑黢黢的村庄和王老栓家模糊的轮廓方向。夜色是掩护,也可能掩藏着窥探的眼睛。
很快,望瓷掏出了一张巴掌大小、边缘略有些参差不齐的土黄色符箓。符纸的质地略显粗糙,不像他那些金光闪闪的高级货,上面用朱砂绘制的符纹也比正常符箓简略了几分,其中几笔甚至有点仓促收尾的潦草感,透着一股“半吊子”的意味。
“唔,‘穿山甲行地符’,以前做废的练习品…凑合用吧。”望瓷自言自语般咕哝了一句,语气里有点勉强,似乎嫌弃这符的品质配不上自己的身份。他捏着符箓,对着孤坟比划了一下,像是在估算角度和范围,随即指尖凝起一丝灵力,低喝一声:“敕令,遁!”
黄纸无火自燃,化作一团拳头大、带着浓郁土腥味的黄色光晕,猛地将靠得最近的三人裹了进去!
霎时间,天旋地转!
没有影视作品中那种神奇的“融土而入”的惬意感。地下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泥土、石块、朽木根系、甚至纠缠的草茎,像无数只冰冷粗糙的手裹挟、拉扯着他们。望瓷只觉得呼吸一窒,五脏六腑仿佛都被挤到了一处,耳边全是土壤摩擦挤压的、令人牙酸的咯咯声和碎石滚落的闷响,眼前一片昏暗混沌。
“哎哟…咳咳…唔!”他闷哼一声,被一块半腐烂的棺木板边缘狠狠擦过手臂,火辣辣地疼,新做的锦缎袖口登时撕裂一道口子,沾满了黑乎乎的泥污。更糟糕的是,一股混合着尸蜡、泥土腐败和植物根茎汁液的腥膻恶臭,无可阻挡地钻入鼻腔。娇生惯养的小天师瞬间脸色发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当场呕出来。灵力运转也变得滞涩,那团护身黄光忽明忽暗,显然维持得相当吃力。
“稳住!下…下面了!”空序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在混乱中意外地成了方向指引。他也被呛得够呛,但底层小乞丐的耐受性反而成了优势。
蓝烟情况稍好,但脸色也极其难看。柳仙的庇佑让她勉强维持了一丝清明,她强忍着剧烈的恶心和身体被挤压的疼痛,努力在混乱的光影和飞窜的碎物中辨认方向。当脚下传来“咚”一声轻微却异常空旷的撞击感时,她立刻低喝:“收势!到了!”
“噗通!”、“噗通!”、“哎呦!”
三个人几乎是叠罗汉般狼狈不堪地摔落在地,将那层本就薄得可怜的棺盖连同下方更脆弱的朽木砸穿了一个大洞,结结实实摔进了薄薄的棺材里!
黄色的遁光彻底熄灭。空间瞬间被浓郁得化不开的死寂和腐朽充斥。
“咳咳咳…”望瓷捂着嘴干呕了几声,精致的小脸上又是惊恐又是嫌弃,手臂上火辣辣的疼痛和刺鼻的恶臭让他差点暴走。空序则直接趴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嘴里呸呸地吐着泥沫子。
唯有蓝烟,在落地的瞬间便忍着眩晕,强撑着直起身。她迅速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三粒散发着微弱草木清香的丸药,自己先服下一粒,然后二话不说,分别塞进了望瓷和空序嘴里。
“闭息丸。”她低声道,声音在狭窄的棺材里显得有些紧绷,“能缓一刻。”
丸药入喉,一股清凉之意暂时压住了翻腾的恶心和刺鼻的尸臭。
紧接着,蓝烟又从腰带间取下那枚贴身佩戴的柳叶形骨刀。只见她以指腹轻轻擦过冰冷的刀身,一点微不可查的青色灵光如萤火般亮起,随即被她小心地附着在另一片准备好的枯黄柳叶上。那柳叶立刻散发出柔和的碧色微光,勉强照亮了狭小的棺内空间。
微光之下,一具穿着粗布寿衣的女性尸体映入眼帘。尸体腐败程度不高,但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灰色。干枯的长发凌乱地贴在额前,遮住了部分面容,只能看到张开的嘴巴和一个僵硬的下颌。
“嘶……”空序倒抽一口凉气,紧紧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发出一点声音。
望瓷也忘了喊疼,他紧盯着尸体,漂亮的眼睛里锐光一闪:“脖子!”
蓝烟早已看清。在那尸体的脖颈上,一道深刻狰狞的紫黑色勒痕清晰无比!皮下组织因为巨大的压力而破裂,呈现出令人作呕的紫黑色肿胀,边缘甚至能看到细小的血点凝结。这绝非病死能造成的痕迹!
“勒杀…”望瓷的声音带着冰冷的寒意。娇气的小天师在面对真正的凶案现场时,反而展露出了玄门子弟应有的锐利锋芒。
然而,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蓝烟手中的柳叶微光缓缓扫过尸体的双脚。那双脚僵直地并拢着,穿着…一双普通的、沾满污泥的粗布袜子。袜筒上方,本该套着鞋子的地方空空如也!
“鞋呢?”蓝烟喃喃问道,眉头紧锁。
空序立刻反应过来:“红…红绣鞋?徐三姑做的那双?”
望瓷脸色骤变!他记得清清楚楚,张大胆提到吴氏下葬时,是穿着那双据说非常精致、出自徐三姑之手、却沾了血污的红绣鞋被仓促埋掉的!而现在,棺里居然没有!
“被人扒了!”望瓷斩钉截铁,心中疑虑更深。这绝非简单的仇杀!勒杀新妇,扒掉特制的红绣鞋,这与卖脚婆的失踪断足、胁迫纸条以及河滩老柳下的断指骨,层层线索终于明确无误地缠绕到一起,指向一个充满邪异与仪式感的、令人不寒而栗的阴谋核心。
棺材里死寂一片,连呼吸声都变得刻意压抑。三人面面相觑,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到深重的惊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这寂静的荒坟深处,仿佛正酝酿着无声的控诉和更浓重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