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冥婚陪葬”、“过路新娘”这几个冰冷刺骨的字眼从蓝烟口中迸出时,望瓷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寒顺着尾椎骨瞬间爬满了整个脊背。
民间关于“鬼娶亲”、“过路妖”的诡闻邪不胜正,但大多是以讹传讹、乡民臆测。可眼前这顶出现在如此凶地、散发着恶毒诅咒气息的污秽纸轿,却将最恐怖的传说化作了触手可及的现实!它无声地昭示着这里埋葬着一桩何等邪恶、残忍的怨案,而怨魂的恨意已经浓烈到足以凝成实质,牵引、甚至制造出了这片迷失生路的“冥纱”枯林!
“嗬…嗬嗬…”
仿佛是为了回应蓝烟冰冷的话语和三人骤然绷紧到极致的神经,一阵极其微弱、像是某种东西在湿纸下漏风的怪响,从埋着纸轿的烂泥枯叶深处传来。那声音极其轻微,断断续续,却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粘腻感,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腐烂的淤泥里缓慢爬行、挣扎!
“地…地下有东西!”空序吓得魂飞魄散,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发出更大的尖叫,整个人几乎完全缩到了蓝烟腿后,小小的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望瓷瞳孔猛缩,玄光绫如同有灵性的活物般,“唰”地在空中一振,瞬间伸长至一丈有余,坚韧柔韧的绫身上银色符文次第亮起,散发出清冷而锋锐的光辉,将他自身和身后的蓝烟、空序一同护住,清光所及之处,翻涌的浓雾被暂时逼退一尺有余!
“装神弄鬼!”望瓷厉喝,少年清亮的声音在林间带着一股强行压制的惊怒和锐气。他从未真正惧怕过有形体的妖魔,这种诡异的氛围更激起了他骨子里的骄纵与逆反,“给本天师滚出来!”
他指尖法力涌动,一道凌厉的金色法诀就要指向纸轿下方——无论下面是什么邪祟,先轰出来再说!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刹那!
“唔——!”
蓝烟猛地闷哼一声,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寒流击中般剧烈一颤,整个人向前微倾!她一直死死捏在指间的柳仙特制香灰瞬间变得冰冷刺骨,仿佛要冻结她的血肉!一股远超刚才的、庞大无匹的怨念混合着实质化的死气,如同从沉睡中被惊扰的猛兽,霍然从浓雾深处……或者说,从四面八方,苏醒了!
翻涌的浓雾不再是流动的液体感,而像是凝固的惨白浓胶!空气彻底冻结!光线被彻底吞噬!望瓷手中玄光绫的清冷光晕被压缩得只剩下薄薄一层,堪堪笼罩住三人!那层保护光之外,视线所能及的极限距离,由之前勉强能见的五步,骤降至不足三步!浓得如同实质的惨白彻底淹没了周围的一切,连身边同伴的脸都变得模糊不清!
风!死寂被撕裂!不是自然的风,而是一种阴冷、粘稠、带着无尽悲泣和绝望嘶鸣的“鬼风”!它从浓白深处呼啸卷来,直透骨髓!空序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整个人被刺骨的阴寒激得蜷缩倒地,牙齿嘚嘚作响。
“来了…”蓝烟的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挤出来,带着一种近乎于绝望的沉重。她强行稳住因香灰反噬而剧痛的手臂,猛地抬头,浑浊的眼中倒映出前方浓雾中缓缓呈现的、令她头皮炸裂的恐怖景象——
在刺骨的鬼风和无尽的哀嚎声中,浓得化不开的惨白雾气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豁然撕开!
八个僵硬、惨白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浮现!
它们并非实体,更像是由浓雾、枯枝碎片、烂泥和某种腐朽怨念强行凝聚而成的轮廓。乍一看像是人形,但惨白得如同刚从石灰池里捞出来的劣质纸扎人,全身线条僵硬死板,没有丝毫生气!穿着模糊可辨的、同样由雾气构成的暗色麻布短褂,但更像是裹了一层薄薄的白纸!
八个“纸人”抬着一顶…与地上歪倒那顶极其相似,却又大了数倍的破败纸花轿!新出现的纸轿同样是粗劣的白纸糊就,布满了脏污和仿佛陈年血渍凝结的黑斑,顶棚破洞处能看到里面幽深的黑暗。八个抬轿的纸人动作整齐划一,如同提线木偶,以一种完全不符合物理规律的、毫无起伏的飘行动作,无声无息却速度奇快地朝着望瓷三人“飘”来!惨白僵硬的手臂保持着抬举的姿势,脖颈如同折断般僵直地朝向轿子的方向。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们的头部!
或者说,那根本不是头!就是一大团模糊的、染着污渍的惨白轮廓!在那惨白如纸的面部位置上,只有两个漆黑空洞!没有瞳孔,没有眼白,只有两个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绝对黑暗!它们笔直地、死死地“望”向被玄光绫护住的三人,透出赤裸裸的、充满恶毒与掠夺的恨意!
八个纸人!八个眼眶只有黑洞、僵硬惨白的诡异存在!抬着一顶散发着腐朽死气的巨大纸花轿!在刺骨的鬼风中,无声无息地、带着凝固的绝望和贪婪,如同从地狱深渊里爬出的接亲队伍!目标正是这误入冥途的活人!
这惊悚诡异到极点的一幕,让胆大如望瓷都瞬间头皮发麻,一股寒意直冲天灵盖!
“新娘…找不到家了…”“需要新的…永远抬下去的…新娘…”
若有若无、仿佛直接响在脑海深处的、男女混杂的诡异低语声,像是无数怨魂的呓语,直接穿透了玄光绫清冷的微光屏障,灌入三人耳中!
空序再也支撑不住,发出一声濒死般的尖叫,彻底瘫软在地,涕泪横流,几乎要被无尽的恐惧和寒意冻结意识!
目标——生人替死!
那顶巨大纸轿黑洞洞的轿帘门,无声地、缓缓地,对着三人敞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