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内的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噬魂钉的阴寒气息、老妪泣血控诉的疯狂烙印、以及不久前荒郊野岭中那具同样颈后有烙印的无头红衣新娘尸骸…无数碎片在小小的空间里碰撞、旋转,最终拼凑出一幅令人不寒而栗的血色拼图。
“柳树井、烙印、姓陈的书生、虐杀、何家败落、贺家起势…”望瓷来回踱步,语速越来越快,梳理着脉络,“贺延年这老匹夫!因何小姐与别人私奔,就因爱生恨!他设计毁了何家,霸占了何家折磨人的酷刑器具!那烙印…就是何家折磨奴仆的家徽烙印!他把它变成了自己的杀人标记!那噬魂钉…”他猛地停下脚步,目光如电般射向那个被层层封印符纸裹住仍透着邪气的黑匣子。
“那枚钉子上,缠满了几十根怨发!”空序心有余悸地补充,声音发颤,“难道…难道那些头发…”
“没错!”蓝烟语气冰冷地接口,她虽未请仙上身,但柳仙传递的讯息清晰无比,“每一根发,都代表一个被噬魂钉抽走生魂精魄、饱含无穷怨念的女子!” 她拿起一根枯树枝,在地面尘土上划拉着,开始串联那些冰冷的逻辑链:“何家小姐,是他的第一个受害者。被虐杀,或许是因为单纯的恨意发泄。但他得到了那烙印刑具,并用烙印虐杀了她。然后…”
蓝烟顿了顿,树枝指向空中,仿佛在无形中串联节点:“那些同样在颈后(或其他隐秘处)被烙印、被噬魂钉抽魂的女子,是否都与何小姐有某种‘相似’?或是…他需要收集特定的‘怨魂’?” 她回想起自己动用柳仙之力时感知到的那股驳杂而扭曲的怨力,一个可怕的推测浮上心头:“噬魂钉是祭炼出的邪物,它需要源源不断的、特定的极阴女子的生魂来‘喂养’!烙印…或许并非泄愤,而是一种‘标记’,是献祭给钉子的‘祭品’资格证明!更可能是…一种邪门仪式的前置手段,用于增强或引导生魂的怨力,让噬魂钉吸收时效率更高、力量更强!”
“为了滋养这枚邪钉?”望瓷的声音拔高,充满难以置信的怒火,“就为了这种恶心的玩意,残害了那么多人?包括最近的那个新娘?!”
“恐怕不仅如此…”蓝烟眼神幽深。她想起贺延年身上那层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辟邪宝光”,那是寻常富贵人家不可能有的东西,“‘噬魂钉’集纳如此多极阴怨魂,若作为媒介或能量核心…是否在滋养邪钉的同时,也在…滋养主人?或者说,与持有者形成了某种共生或寄生的关系?贺延年这个年纪,保养得是否过于年轻了些?”
她的话如同在寒潭中投入一块巨石。
“是了!”空序猛地跳起来,想起自己混迹在贺府厨房外听到的闲言碎语,“我听到有婆子嘀咕,说老爷这些年身体越来越好,精力比年轻人都旺盛!她们还私下里说,莫不是养了什么狐媚妖精吸别人的精气…”
将衰老身躯的“回春”、超出常态的精力和邪钉吞噬怨魂的行为联系起来,一个最直接、也最黑暗的可能性暴露出来:贺延年可能正在通过噬魂钉,窃取那些年轻而强大的阴魂女子命格中蕴含的生机与某种本源阴力!如同吸血鬼般,攫取他人的生命元气与命数精华,嫁接滋养自身!烙印是他选择的“猎物”标记和仪式手段,噬魂钉则是邪恶的转化容器和桥梁!
“所以,从二十年前的何小姐开始,到他那位‘意外身亡’可能发现他秘密的美妾,再到最近被抢走、割去头颅、只留下一具烙印尸身的新娘…他的‘猎物’从未停止过搜寻!”望瓷咬着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何小姐是因爱生恨的开端,后面的则纯粹是为了延续他那腐朽恶臭的生命!他把女子当成了豢养的牲口,需要时就宰杀,抽取魂魄精华当作续命的丹药!这等行径,比恶鬼还要狠毒万倍!”
破庙内一片死寂,只有几盏油灯的火苗在跳动,将三张年轻脸庞映照得忽明忽暗。愤怒如同灼热的岩浆在他们胸中翻腾、积压,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岸。然而,更沉重、更急迫的阴云笼罩在头上——贺延年的目标是特定的极阴命格的女子。那枚噬魂钉刚刚被他们“惊动”,贺延年是否已经察觉?更重要的是,他绝不可能停止!下一个受害者随时可能出现!也许是下个月,也许…就在明天!那个“过路妖娶亲”传说背后消失的新娘,很可能就是下一个魂钉祭品的前奏!
追击,刻不容缓!三人目光对视,都看到了彼此眼中斩钉截铁的决绝。蓝烟默默开始收拾供香和柳枝。望瓷将几张新画的雷火符拍在桌上。空序则紧张地握紧了拳头,他知道,一场针对那伪君子真魔头、可能也是他们经历过的最凶险的战斗,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