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猫归故里

贺延年残破枯槁的躯壳如同一摊烂泥般瘫倒在义庄布满灰尘的地面上，那些曾支撑着他“青春”、维系着他“长生”痴念的邪异黑红色能量，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最终只留下一具彻底失去了生机、皱缩得不成人形的遗骸。空气中浓重的血腥气和腐臭味，混合着符火焚烧残留的焦糊，以及柳枝清灵气息散尽后的淡淡草木余香，形成一种令人作呕又心悸的复杂气味。

战斗结束后的短暂死寂里，只有三人粗重不一的喘息声。蓝烟几乎脱力，踉跄了一步才勉强站稳，脸色苍白如纸，被污血侵蚀的手腕处传来火烧火燎的疼痛，让她眉头紧锁。空序惊魂未定地坐在地上，揉着屁股——刚才玉印浩气冲击波将他掀了个跟头。望瓷则心疼地摩挲着怀里那个已经空了的锦囊一角，那里曾安放着一枚珍贵的“镇山河印·副”，此刻已化为齑粉，只剩下一缕暖意还在指间萦绕，提醒着他这宝贝曾如何力挽狂澜。

“结…结束了？”空序咽了口唾沫，声音还有点哆嗦，眼睛盯着贺延年的尸体，仿佛怕它下一秒就诈尸而起。

蓝烟深吸一口气，压下喉间的腥甜，闭上眼，轻轻按了按自己手腕。柳七爷那一丝微弱却依旧纯净的力量缓缓流淌过来，在她心湖中轻轻回响，带着安抚与欣慰的意味：【邪物已碎，主谋伏诛。干系虽未尽，此桩孽缘当断。】那股力量稍一停留，便指向义庄角落一个被杂物覆盖的、散发着微弱生机的方向。

“那边…有活物。”蓝烟睁开眼，声音有些沙哑，朝着那个角落抬了抬下巴。

空序一个激灵，好奇心暂时压过了恐惧，一骨碌爬起来跑过去，扒拉开层层叠叠的破旧草席和木架。果然，一个用细密竹篾编成的、还算结实的小笼子被塞在缝隙里。笼子被符纸半封着，那符纸上的朱砂已然黯淡，效力所剩无几。

“喵呜……”笼子里传出几声极其虚弱、带着惊惧的细微叫声。

“猫！”空序叫出声，小心翼翼地将笼子拖了出来。只见笼中挤着三只瘦骨嶙峋、毛色暗淡的小狸花猫，最大那只也不过年幼，另外两只更是只有巴掌大小。它们挤作一团，瑟瑟发抖，黑亮的眼珠里满是惊恐和对外界的深深不信任。其中一只大些的猫，毛色花纹特别，额头有一小块白色的毛发，像点了一小撮雪。

“是它！”蓝烟几乎立刻确认了，她从柳七爷共享的记忆碎片里见过何小姐身边那只猫的样子，那独特的花纹特征几乎完全一样。“它是何小姐那只猫的后代。贺延年…他竟然把它们关在这里，是想彻底断绝牵连，还是想用它们的气息刺激邪钉？”

望瓷走了过来，皱着眉，俊俏的脸上难得没了惯常的骄纵之色，只有一丝厌恶和不易察觉的怜悯。他掏出半块干净的、没舍得吃完的点心，掰碎了一点，试探地递到笼子边。最大的那只猫警惕地嗅了嗅，最终饥饿战胜了恐惧，小心翼翼地伸出粉舌舔了一点。

“贺延年作孽，连这些畜生也不放过。”望瓷哼了一声，却伸手用一道柔和的灵力，轻轻抹去了笼门上那残余符咒的最后一点禁锢之力，“吱呀”一声，笼门弹开。

小猫们顿时惊恐得缩得更紧，不敢动弹。

蓝烟蹲下身，尽量放缓动作，将自己的手慢慢靠近笼口。她身上有柳七爷的气息，带着大地与草木的精纯生机，这对饱受折磨的生灵有种天然的安抚力。她指尖凝聚了一点点柳仙温和的力量，如同最轻柔的抚摸。最大那只猫先是警惕地炸毛，但当那翠绿的气息接触到它时，它微微一愣，细细的呜咽声似乎带上了一点委屈。犹豫再三，它伸出小脑袋，轻轻蹭了蹭蓝烟的指尖。

就在蓝烟的指尖靠近笼口时，最大那只猫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伸出粉嫩的小舌，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蓝烟手腕上那道被血污秽气侵蚀、刚刚才止住血、皮肉外翻的可怖伤口。

“嘶……”蓝烟猝不及防，伤口被湿热的软舌触碰，带来一阵微微的刺痛，让她轻吸了口气。但随之而来的，竟是一丝奇异的清凉感和细微的安抚，仿佛那温软的小舌带着某种纯净的生命力，驱散了一丝残留的污秽邪气带来的阴冷不适感。伤口边缘细微的灼痛感减轻了许多。

空序睁大了眼：“哇！它在…帮你？”

望瓷的目光也落在蓝烟手腕那道显眼的伤口和舔舐的小猫身上，眉头蹙得更紧，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嘲讽的话，却最终只吐出一句：“脏死了！”但眼神里那点别扭的担忧却没能完全藏住。他飞快地移开目光，看向笼子里另外两只更小的、饿得不停发抖的小家伙，语气有些不耐烦地催促：“喂！你们两个还要磨蹭多久？这地方阴气重得要命，本小爷可不想待了！赶紧把它们弄走！”

蓝烟任由那只猫轻轻地舔舐伤口，感受到那细微的安抚之意，心头的沉重仿佛也被舔舐开了一丝缝隙。她另一只手伸进笼子，极其轻柔地，将三只猫一个一个抱了出来。它们的身体轻得几乎没有分量，骨骼嶙峋，皮毛下是冰冷的皮肤，但在她温暖的掌心和柳仙气息的包裹下，瑟瑟发抖的身体渐渐平复下来。那只最大的猫甚至主动蜷缩在她臂弯里，发出微弱的、依赖般的呼噜声。

走出义庄残破的大门，久违的阳光有些刺眼。雨后湿漉漉的青石板路，重新热闹起来的集市人声，带着热气的食物香气，混杂着草木泥土的味道，一股脑地涌来。

“我们去哪儿放了它们？”空序问道。

蓝烟环顾四周，最终目光落向城西那片何家早已荒废、但依稀还能辨认轮廓的宅院地基。那里虽然破败，却残留着一股深沉的哀伤和一丝对主人遥远的眷恋，或许还有那只曾经爱猫的微弱气息。

“回何家吧。”蓝烟声音很轻，却很坚定，“那里才是它们血脉该在的地方。”

三人抱着三只小猫，穿过逐渐恢复生气的街道，走向那片荒凉的老宅地。阳光落在他们身上，驱散着最后一丝义庄带来的阴霾。蓝烟手腕上的伤口，在小猫无意识的舔舐和阳光的照射下，似乎也不再那么狰狞。

作者作者要读书了，后续周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