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内容]
我坐在妆台前，指尖摩挲着袖中那封信。昨夜收到的匿名信还带着纸张的粗糙触感，字迹潦草，却字字如针，扎得我心口发紧。
“娘娘。”小翠轻手轻脚地走近，捧来一件月白色长裙，“您今日去慈宁宫，可要格外当心。”
我抬眼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扬起：“我知道。太后请我品茶，我岂有不去之理？”
她说不出别的劝阻，只是低头替我更衣，动作轻柔又谨慎，像是怕惊动了什么。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发髻梳得一丝不乱，妆容素雅端庄，连唇色都淡得恰到好处。可这些光鲜的皮囊下，藏着的是一颗早就不再抱有幻想的心。
我起身，整理了下衣襟，将祖母的信和匿名信一起锁进妆匣最底层。转身时，我看了眼窗外的日头，已经偏西了。
“走吧。”我说。
——
慈宁宫门前，宫女迎上来行礼，引我入内。殿内香烟缭绕，佛音袅袅，太后端坐主位，手中佛珠一串串地转着，目光落在我身上时，似笑非笑。
“臣妾参见太后。”我俯身行礼，语气平稳。
“起来吧。”她淡淡地说，“赐座。”
我谢过，走到案几前坐下。宫女端来茶盏，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听闻你近日常往御花园走动。”太后先开口，声音温和，却让人如芒在背。
我低头捧起茶盏，轻轻吹了口气：“春光正好，权当散心。”
她笑了笑，声音不高不低：“园中花虽美，有些地方却不宜久留。”
我抬眼看了她一眼，心里明白她在警告我什么。
“是。”我点头，“臣妾谨记太后教诲。”
她没再说话，只是继续转着手中的佛珠，一圈又一圈。
我等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臣妾倒是听说如意妹妹曾在御花园捡到过一只受伤的小雀儿。”
这话一出，殿内的空气仿佛凝了一下。
太后抬眼看向我，眼神意味深长：“你说的是哪一桩事？”
我笑了笑：“就是那只被她救回来的小鸟。听说太子殿下还特意让人做了个精致的鸟笼，送过去给她。”
太后没接话，只是继续转珠子。
我喝了口茶，继续道：“不过……臣妾也听说，如意妹妹出身不凡，竟连太子殿下也迟迟不肯立她为妃。”
这话终于让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她看着我，目光如刀：“宫中规矩，岂能因一时喜好而乱？”
我垂眸，语气依旧平静：“臣妾自然明白。只是……如意妹妹入宫前的经历，太后可知晓一二？”
她的眼神陡然锐利了几分：“不过是寻常选进来的宫女罢了。”
我抬起头，直视她的目光：“可有人说……她父亲曾是前朝旧臣。”
空气一瞬间沉了下来。
太后手中的佛珠忽然断了线，珍珠滚落满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谁教你在哀家面前胡言乱语！”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怒意。
我起身跪地，却依旧不卑不亢：“臣妾无意冒犯，只是听闻此事，心中疑惑难解。”
她盯着我许久，才缓缓开口：“你倒是个心思活络的人。”
我没有应声，只低着头，等着她的下文。
她挥了挥手，宫女上前收拾散落的珠子。
“哀家知道你在想什么。”她语气放缓了些，“但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抬头看她，眼中带着几分试探：“那……是怎样的？”
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我：“你觉得，哀家会允许一个前朝余孽留在东宫吗？”
我心头一震。
“所以……她不是？”我低声问。
太后却只是笑了笑：“你若真想知道，不如自己去查。”
我怔住。
她这话，是在暗示什么？
“好了。”她摆了摆手，“今日就到这里吧。你回去歇着吧。”
我起身行礼，转身离开时，心中已翻江倒海。
——
走出正殿，我借口更衣，故意拖延时间。果然，一名宫女引我去了偏殿的侧室。
我进了门，并未急着出来，反而借着更衣的由头，悄悄打量四周。
偏殿不大，却堆满了宫册和旧档，尘封的木柜上积着一层薄灰。我走到最近的一个柜子前，随手拉开抽屉，里面是泛黄的宫人名册。
我一页页翻着，直到看见“林如意”三个字。
墨迹新旧分明，明显被人改动过。
我继续往下翻，发现她在某年前朝大狱期间入宫。而那一年，正是前朝叛臣被诛杀的年份。
我心跳加快，继续翻找其他卷宗。终于，在一堆密档底下，找到一份压得很深的旧册子。
上面写着：“前朝余孽安置事宜。”
我手指颤抖地合上册子，背脊渗出冷汗。
原来如此……
林如意并非偶然得宠，而是早有安排。
太后早已知情，甚至可能亲自策划。
而我呢？
我不过是从一开始就被卷入这场布局的棋子。
我握紧手中的册子，咬了咬牙，将它偷偷藏入袖中。
——
我从偏殿出来时，正撞见一名宫女匆匆而来，神色慌张。
我不动声色地走过回廊，瞥见她快步走向太后殿内。
我心中已有数。
刚才的事，她已经察觉到了。
但我并不慌张，反而更加冷静。
既然你们想让我当一枚听话的棋子，那我就偏要看看这盘棋是谁布的。
——
回宫的路上，天色渐暗，风有些凉。
我走在青石小径上，耳边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没人。
可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却一直挥之不去。
“娘娘。”小翠轻声提醒，“我们快到寝殿了。”
我点点头，继续往前走。
“娘娘今日去慈宁宫，可有收获？”她小心翼翼地问。
我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有。”
她没再多问，只默默跟在我身后。
我知道她也在担心我。
可我现在，已经不再是那个只会躲在祖母羽翼下的沈清棠了。
我攥紧袖中的旧档，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既然你们想让我做个乖乖听话的皇后，那我就偏要撕开这层伪装，看看你们到底在怕什么。
——
回到寝殿，我命宫女退下。
我坐在灯下，展开那本偷来的册子。
纸上字迹斑驳，记录着当年前朝覆灭后的种种处置。
其中一页，赫然写着：“林氏，父林怀远，曾任前朝兵部尚书，于永安九年伏诛，其女年幼，由太后亲自收编入宫。”
我闭了闭眼。
原来如此。
林如意的父亲，是前朝兵部尚书，死于政变。
而她，是被太后亲自安排入宫的。
也就是说……
她根本不是什么偶然得宠的宫女。
她是太后的棋子。
而萧景行呢？
他是否知情？
他是否……早就知道她的身份，却仍旧选择了她？
我胸口一阵发闷，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喘不过气来。
我缓缓放下册子，看着跳动的烛火，脑海中一片清明。
原来，从一开始，我就不是这局棋的主角。
我只是他们用来牵制彼此的一枚弃子。
而我，居然还天真地以为，只要努力，就能守住自己的尊严和感情。
呵。
我笑了。
笑得有些苦涩，却也异常清醒。
——
“娘娘。”小翠在外头轻声唤我。
我回神，将册子重新收好，藏进妆匣最深处。
“进来吧。”我说。
她推门进来，递上一封信：“刚送到的，说是从定国公府捎来的。”
我接过，拆开一看，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信上只有短短几句话：
“林如意之事，非同小可。太后早已布局，太子亦知其身份。切勿轻举妄动，静观其变。”
我看完，将信折好，放进了袖中。
看来，祖母也察觉到了什么。
但她为何要我“静观其变”？
难道……她早就知道这一切？
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祖母那封信上的话：
“宁可失爱，不失尊严。”
是啊。
我不能输了。
我不甘心。
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沈清棠不是可以随意摆布的棋子。
我要让他们明白，我也可以成为执棋之人。
——
夜色渐深，我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月亮。
月光如水，洒在庭院里，照亮了我的影子。
我知道，从今往后，我不能再被动防守。
我要主动出击。
我要让他们知道，沈清棠，不只是一个被抛弃的皇后。
她是定国公府的嫡女，是沈老夫人的孙女。
她，值得被尊重，被珍惜。
而不是，被利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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