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瑶的鞋跟磕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
周围的人突然停下脚步，齐刷刷转头看她。穿长衫的男人，拎竹篮的女人，连黄包车上的车夫都扭着脖子——他们的脸都是模糊的，像被打了马赛克，只有眼睛是两个黑洞，直勾勾盯着她。
“纪兰，你跑哪去了？”
一只手突然抓住她的胳膊，力道大得像铁钳。纪瑶回头，是纪云舒，穿着水绿色旗袍，脸上带着笑，眼底却空无一物。
“云舒姐？”纪瑶想挣开，却发现自己的手在变——指甲涂着蔻丹，手腕上戴着那只熟悉的白玉镯，是1927年的纪兰的手。
“别装了。”纪云舒拽着她往巷子里走，“影噬者说，你今天必须把昆仑镜交出来。”
巷子里飘着茉莉香，和绮罗坊的味道一样。纪瑶被按在墙上，抬头看见西洋镜摊摆在对面，镜子里映出的不是她，是徐琛——他被绑在椅子上，额头上渗着血，旁边站着个黑影，正往他手里塞块玉佩。
“徐琛！”纪瑶想冲过去，却被纪云舒死死按住。
“那不是真的。”纪云舒突然笑了，从袖管里抽出把刀，抵在纪瑶心口，“但如果你不听话，他就会变成真的。”
西洋镜里的徐琛突然抬头，嘴型动了动。纪瑶看懂了：“镜子在换魂！”
心口的刀突然发烫，纪瑶低头，刀身映出自己的脸——眼角的痣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个刺青，和黑衣人手腕上的一模一样。
“你早就不是纪瑶了。”纪云舒的声音变冷，“从你第一次进镜子，你的魂就被换了一半。现在，只要杀了我，你就能彻底变成影噬者的容器。”
刀猛地往里刺了半寸，疼得纪瑶眼前发黑。她摸到腰间的铜尺，却发现铜尺上的符文在褪色——这不是现代的铜尺，是1927年的仿制品，是影噬者给她的假武器。
“为什么是我？”纪瑶喘着气，巷子的墙在渗血，流到脚边汇成小溪。
“因为你恨纪兰啊。”纪云舒凑近她耳边，“你恨她骗你，恨她让你卷进来。你心里早就想让她死了，不是吗？”
西洋镜里的徐琛突然被黑影划了一刀，血溅在镜子上。纪瑶的胳膊同时传来剧痛，出现一道一模一样的伤口。
“选吧。”纪云舒的刀又进了一分，“是看着他死，还是承认你和我一样，早就被影噬者盯上了？”
纪瑶看着镜子里徐琛痛苦的脸，又想起地下室纪兰的骸骨，想起那本染血的日记。恨吗？好像有过。但更多的是别的——是纪兰藏在玉佩里的守护，是徐琛一次次拉她出镜子的手，是自己明明害怕却还想往前走的勇气。
“我选...”纪瑶突然笑了，用尽全力撞向纪云舒，“我选让你看看，人不是那么好骗的！”
两人扭打在一起，刀掉在地上。纪瑶死死按住纪云舒的头，往西洋镜上撞。
“哗啦”一声，镜子碎了。
碎片里映出无数个纪瑶——现代的，1927年的，还有个穿着黑衣、眼冒绿光的。那个黑衣纪瑶突然扑出来，抓向纪云舒的脸。
“啊——”纪云舒惨叫着融化，露出里面的黑影。黑影在碎片中挣扎，却被碎片里的无数个纪瑶拖了进去。
西洋镜彻底碎了。纪瑶瘫坐在地上，看着自己的手——指甲上的蔻丹褪了，玉镯裂开，刺青消失了。
巷口传来脚步声，是徐琛，跑过来扶她。“你没事吧？”他额头上的伤还在，手里攥着块完整的玉佩。
“你怎么...”
“镜子换魂的时候，我把真玉佩抢回来了。”徐琛举起玉佩，阳光照在上面，映出个小小的“兰”字，“纪兰早就在上面刻了镇魂符，影噬者碰不得。”
纪瑶摸着心口的伤口，不疼了，只留下个浅浅的印子，像朵茉莉花。
远处的钟楼敲响了三点的钟声，和她第一次听到的一样。青石板路上的血在消失，模糊的行人恢复了正常，匆匆走过，没人注意到巷子里的狼藉。
“我们...”纪瑶抬头，“是不是赢了？”
徐琛刚要说话，突然指向她身后。纪瑶回头，看见铜镜碎片在地上拼出纪兰的脸，对她笑了笑，然后彻底碎成粉末。
风卷着粉末飘过，带着最后一丝茉莉香。
“嗯，赢了。”徐琛拉起她，“该回家了。”
走出巷子时，纪瑶回头看了一眼。绮罗坊的门开着，里面挂着件水绿色旗袍，在风里轻轻晃，像有人刚脱下离开。
她摸了摸手腕，裂开的玉镯不知何时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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