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十五岁的初阵来得比预期早了整整三个月。

那天清晨的雾气格外浓重，像一床湿冷的棉被笼罩着千手一族的营地。扉间是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的，他睁开眼时，帐外已经乱作一团。金属碰撞声、急促的传令声、还有忍具袋扣紧的咔嗒声交织在一起，在黎明前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宇智波的人越界了。"

柱间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惊得扉间差点从榻上摔下来。不知何时来到帐篷里的兄长已经全副武装，红色的轻甲覆盖着他日渐宽阔的肩膀，护额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这是扉间第一次见到战斗状态的柱间——平日里总是带着温和笑容的兄长此刻绷紧了嘴角，眉宇间的肃杀之气陌生得让人心惊。

"父亲命令所有适龄族人出战。"柱间蹲下身，动作利落地帮扉间系紧护腿的绑带，"你跟着我，不要离开超过三步距离。"

他的手指在说话时微微发抖，但声音却稳得不可思议。扉间注意到兄长腰间多了一把陌生的短刀，刀柄上缠着的红绳已经有些褪色——那是去年生日时，他偷偷塞给柱间的礼物。

晨雾中的行军寂静得可怕。脚下的枯枝断裂声都被刻意放轻，只有铠甲偶尔的碰撞泄露了这支队伍的踪迹。扉间走在柱间斜后方，从这个角度能看到兄长后颈渗出的细密汗珠，还有紧绷的下颌线。

他们最终埋伏在一片河谷的乱石堆后。露水浸透了单薄的作战服，冰凉的触感让扉间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身旁的柱间立刻递来一个询问的眼神，在得到摇头回应后，又悄悄挪了半步，用身体为他挡住了最凛冽的晨风。

"记住，"柱间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战场上最重要的是——"

他的警告被突如其来的信号弹打断。刺眼的红光在头顶炸开，将整片河谷染成血色。几乎在同一瞬间，数十个黑影从对面山崖飞跃而下，写轮眼的猩红在晨雾中格外醒目。

"水遁·水乱波！"

扉间几乎是本能地完成了人生中第一个实战忍术。查克拉在经脉中奔涌的感觉既陌生又熟悉，但当第一个敌人真的在眼前倒下时，他还是感到一阵眩晕。温热的血液溅在脸上，带着铁锈味的腥气。

"扉间！左侧！"

柱间的吼声撕破了战场的喧嚣。扉间转头时，一道寒光已经近在咫尺——是宇智波的苦无，刃上淬着的紫色毒药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他能清晰地看见敌人因杀意而扭曲的面容，听见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然后世界突然倾斜。

柱间挡在他面前的身影像是被慢放的画面。箭矢穿透肩膀的闷响，飞溅的血珠在空中划出的弧线，还有兄长因疼痛而骤然收缩的瞳孔——这一切都在扉间眼前清晰地展开，却又模糊得如同梦境。

"大...哥？"

他的声音听起来不像自己的。柱间却在这时回头，嘴角甚至扬起一个安抚的弧度："没事。"说话时，鲜血从他嘴角溢出，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目，"跟紧我。"

接下来的战斗变成了一片血色模糊的记忆碎片。扉间只记得自己机械地结印、攻击、闪避，而柱间始终挡在他前面，像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兄长的铠甲渐渐被血染成暗红，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他自己的。

当宇智波的撤退信号终于响起时，扉间的双手已经失去了知觉。苦无的刃口卷了边，袖口滴落的水遁查克拉混着鲜血，在脚边积成小小的水洼。他茫然地环顾四周，发现战场上幸存的族人都在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们兄弟——准确地说，是看着柱间。

直到这时，扉间才真正看清兄长的模样。柱间的左臂不自然地垂着，箭矢还插在肩头，随着呼吸轻微颤动。他的脸上布满细小的伤口，右眼的肿胀让视线变得狭窄。但最令人心惊的是那双眼睛——漆黑的眸子里燃烧着某种扉间从未见过的光芒，既像是愤怒，又像是悲伤。

战后营地的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草药苦涩的气息。医疗帐篷里挤满了伤员，此起彼伏的呻吟声让人头皮发麻。柱间拒绝了优先治疗的资格，独自坐在角落等待。当医疗忍者终于来处理他的箭伤时，那个平日里最怕疼的兄长竟然一声不吭。

"我来。"

扉间不知哪来的勇气，接过了医疗忍者手中的绷带。在摇曳的烛光下，兄长的伤口狰狞可怖——箭矢贯穿了左肩，留下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消毒药水浇上去时，柱间的身体猛地绷紧，手指在榻沿抓出几道深深的凹痕。

"疼就叫出来。"扉间低声说，手上的动作却不由自主地放轻。

柱间摇摇头，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在胸甲上，发出轻微的"嗒"声："你做得很好。"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比我想象的...冷静得多。"

烛火突然噼啪作响，爆出一串火星。在那一瞬间的光亮中，扉间看见兄长眼中闪过一丝他读不懂的情绪。当他的手指无意间擦过柱间锁骨处的皮肤时，两人同时僵住了。某种陌生的热度在狭小的帐篷里蔓延，让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

"好了。"柱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掌心滚烫，"剩下的我自己来。"

帐外的月光冷得像水。扉间站在医疗帐篷外，盯着自己沾血的手指发呆。兄长的血液已经凝固，在指缝间形成暗红的痂。远处庆功宴的喧闹声隐约可闻，但他一步也挪不动——身体仿佛还停留在战场上，停留在柱间挡在他面前的那一刻。

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医疗帐篷的帘子才再次掀开。柱间站在那里，晨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他换上了干净的里衣，左肩的绷带渗出淡淡的粉色。他们隔着染血的护额对视，谁都没有说话。

这一刻，某种东西在他们之间悄然改变。就像初春的冰面下暗涌的暖流，表面平静，内里却早已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