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木叶的根基日益稳固，繁华之下，暗流却从未停歇。初代火影千手柱间三十岁这年，一份来自漩涡一族的正式盟约文书，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木叶的权力核心层激起了千层浪。

文书的核心要求清晰而强硬：为巩固联盟，确保漩涡一族强大的封印术能世代守护木叶，千手柱间需迎娶漩涡一族的当代姬君——漩涡水户。

火影办公室内，空气凝滞得如同灌了铅。柱间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文书上漩涡一族特有的涡卷纹印记。窗外是木叶熙攘的街道，孩童的欢笑、商贩的叫卖声隐约传来，衬得室内的寂静更加沉重。几位千手一族的长老分坐两侧，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们的族长兼火影。他们不再年轻的面容上，刻满了对家族兴衰和木叶未来的深切忧虑。

“柱间大人，”为首的大长老声音苍老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漩涡一族的封印术，是木叶防御体系的基石，更是克制尾兽的关键。这份盟约，不仅仅是一纸婚书，更是关乎村子存续的保障。”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柱间紧抿的唇线，“千手一族与漩涡一族世代交好，血脉相连。您身为火影，更是千手一族的支柱，于公于私，这桩联姻都势在必行。”

另一位长老接口，语气缓和却同样坚定：“水户姬君贤良淑德，实力卓绝，足以匹配您的身份。这不仅能巩固联盟，更能为千手一族带来强大的血脉延续。请大人……以大局为重。”

“大局……”柱间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目光落在桌角一个不起眼的摆件上——那是一个小小的、手工粗糙的竹笛，扉间幼年时两人一起做的。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感压在他的胸口，几乎让他喘不过气。他当然知道封印术对木叶意味着什么，知道漩涡一族的支持有多重要。作为火影，作为千手柱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份责任的重量。但内心深处，那个早已超越兄弟界限、融入骨血的身影，此刻正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想为自己、为扉间争取哪怕一丝微小的可能，但所有的话语在长老们殷切又沉重的目光下，在“大局”这座无形的大山面前，都显得苍白而无力。

最终，他只是疲惫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翻涌的挣扎被强行压下，只剩下深潭般的沉寂。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

“……我明白了。”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了木叶的高层。当扉间处理完最后一份关于边境防御结界的优化方案，将卷轴交给等候的暗部时，猿飞日斩脸上那欲言又止的表情，让扉间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沉默地走向火影楼，每一步都像踩在无形的刀锋上。走廊尽头，长老们低声议论着“联姻”、“漩涡”、“封印术”、“血脉”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毒蛇钻入他的耳中。

他没有走向那间熟悉的办公室。夕阳将训练场的沙地染成一片刺目的金红时，他独自一人站在场中，手中紧握着一柄训练用的木刀。没有使用任何忍术，只是机械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最基础的劈砍动作。汗水很快浸透了他的深蓝色作战服，银色的短发黏在额角，每一次挥刀都带着破空的风声，仿佛要将胸腔里那股窒息般的闷痛和无处宣泄的愤怒彻底劈碎。

沉稳而沉重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停在了训练场边缘。即使不回头，扉间也能清晰地感知到那股庞大而熟悉的查克拉中弥漫的疲惫与挣扎。

“扉间……”柱间的声音传来，沙哑得不成样子，带着浓重的无力感。

扉间挥刀的动作猛地顿住。他没有回头，只是将木刀重重地插进沙地里，刀柄因力道而剧烈震颤。他背对着兄长，肩膀的线条绷得像拉满的弓弦，声音却异常地平静，平静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不必为难，大哥。”他缓缓转过身，红瞳在夕阳的余晖中如同两块冰冷的红宝石，清晰地映出柱间脸上那无法掩饰的痛苦和身不由己的沉重，“漩涡一族的封印术，对木叶至关重要。身为火影，这是你的责任。”

他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早已注定的、与己无关的结局。

“我明白。”

那“明白”二字，像两把最锋利的苦无，精准地刺穿了柱间的心脏。他看到了扉间眼中一闪而过的、被强行压下的痛楚，看到了那强行维持的、近乎冷酷的平静下，无声碎裂的痕迹。他想上前，想抓住弟弟的肩膀，想诉说自己的无奈与挣扎……但扉间眼中那片冰冷的、洞悉一切的、带着某种绝望认命的死寂，将他所有的话语都死死堵在了喉咙里，只剩下更深的窒息感。

扉间不再看他，径直拔起沙地里的木刀，转身离去。夕阳将他孤绝的背影拉得极长，最终彻底融入了训练场边缘浓重的、吞噬一切的阴影之中，再也没有一丝迟疑和停留。柱间僵立在原地，伸出的手徒劳地停在半空，晚风吹过，带着刺骨的凉意，却吹不散心头那沉甸甸的、名为“责任”与“失去”的冰冷枷锁。诀别的序幕，在无声的压抑中，已然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