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木叶村张灯结彩，红绸从火影楼一直铺陈到千手族地深处。漩涡水户身着华美的白无垢，端坐于精心布置的新房内，端庄娴静的面容下，眼神平静无波，仿佛眼前这场盛大的联姻与她并无切身关联。空气中弥漫着清酒和脂粉混合的香气，宾客的谈笑声、丝竹管弦之乐交织成一片虚假的繁华。

柱间站在人群的中心，身着庄重的黑色纹付羽织袴，火影斗笠被暂时搁置在一旁。他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温和得体的笑容，接受着来自各大家族首领和忍者的祝福。那笑容如同精心雕琢的面具，覆盖了眼底深处挥之不去的疲惫与空洞。每一次举杯，每一次回礼，都像在完成一场早已写好剧本的盛大演出。他的目光偶尔会飘向窗外，望向边境的方向，那里只有连绵的山峦轮廓，在渐沉的暮色中显得格外遥远而沉默。

与此同时，在远离木叶喧嚣的边境密林深处。

战斗已经结束。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草木烧焦的气息，沉甸甸地压在潮湿的空气里。几具穿着奇异服饰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伏在泥泞中，死状凄惨。最后一个试图逃窜的敌人，被一道快如鬼魅的银光追上，水刃精准地切断了咽喉，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颓然倒地。

千手扉间站在一片狼藉的战场中央，手中的苦无刃口滴落着粘稠的血珠。他身上深蓝色的作战服沾染了大片暗红的污迹，银色的短发被汗水与血污黏在额角。他微微喘息着，红瞳扫过四周确认再无活口，眼神冰冷得像淬了寒冰的刀锋，没有一丝波澜。

夕阳的余晖挣扎着穿过茂密的树冠，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低头，看向自己紧握苦无的右手。指缝间，掌心，甚至缠绕在苦无柄端的旧绷带上，都浸满了黏腻、温热的鲜血。那刺目的红色，在残阳的映照下，仿佛燃烧的火焰，灼烧着他的神经。

他沉默地转身，朝着不远处传来潺潺水声的方向走去。林间的小溪清澈见底，冰凉的溪水欢快地流淌着，冲刷着圆润的鹅卵石。

扉间在溪边蹲下，将染血的苦无和双手一同浸入冰冷的溪水中。刺骨的寒意瞬间顺着指尖蔓延而上，让他紧绷的神经微微一颤。溪水迅速被血色染红，丝丝缕缕地向下游扩散、变淡。他用力地搓洗着，指甲刮过皮肤，试图洗掉每一丝血迹，洗掉那令人作呕的黏腻感和萦绕不散的血腥气。清澈的水流裹挟着污浊的血色流淌而去，一遍又一遍，直到双手和苦无都恢复原本的冰冷色泽，皮肤被搓得发红发痛。

他抬起头，望向溪水中倒映出的自己。水波晃动，映出一张沾着水珠、略显苍白的脸庞，银发凌乱，红瞳深处是挥之不去的疲惫和一种近乎死寂的空茫。倒影中的人，眼神陌生而冰冷。

他盯着水中的自己，嘴角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向上牵动。他尝试着，调整着面部细微的肌肉，努力地想勾勒出一个弧度——一个应该出现在这种场合下的、表示祝福的、得体而平静的笑容。

一下，又一下。

水面倒映出的笑容，僵硬，空洞，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涩。无论他如何尝试，都无法让它看起来自然、真诚。

暮色四合，林间的光线彻底暗了下来。溪水中的倒影变得模糊不清。扉间脸上的笑容也终于维持不住，瞬间垮塌，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比溪水更冷的疲惫与麻木。

他缓缓站起身，甩了甩手上冰冷的水珠，将洗净的苦无插回腰间。没有再看那倒影一眼，他转身，独自一人，踏上了归返木叶的、漫长而孤寂的路途。身后，只有溪水冲刷血迹的低语，和密林深处越来越浓的黑暗。那练习了无数遍却始终无法成功的“笑容”，如同一个无声的嘲讽，烙印在这个注定不属于喜庆之日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