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夜袭流寇巢穴的行动，在月黑风高之时展开。

流寇盘踞在一处废弃的山寨，易守难攻。他们人数虽不如情报中预估的多，但个个都是亡命之徒，凶狠异常。战斗在森点燃的、带有迷幻效果的草药烟幕掩护下爆发，瞬间便陷入白热化。

扉间如同黑夜中的银色幽灵。失去了查克拉，他依仗的是千锤百炼的战斗本能、对身体力量极限的掌控以及那柄锋利无匹的苦无短刀。他的动作简洁、高效、致命，每一次闪避都妙到毫巅，每一次挥刀都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精准地收割着敌人的性命。刀锋在月光下划出冰冷的弧线，带起一蓬蓬温热的血花。他像一柄出鞘的绝世凶刃，在敌群中纵横捭阖，所向披靡。

森则游走在战场的边缘。他背着药箱，手中紧握着一柄削尖的硬木棍作为防身武器。他的主要任务是利用地形和对草药的熟悉，布设陷阱、点燃迷烟、救助受伤的村民。他努力让自己不去看战场中心那道浴血搏杀的身影，但那凌厉的刀光、那矫健如豹的腾挪、那每一次惊险的闪避，都如同磁石般牢牢吸引着他的视线，牵动着他的心神。

战斗进行到最激烈的时刻。一名流寇头目眼见大势已去，发出困兽般的咆哮，竟不顾一切地扑向正在救助一个受伤少年的森！他手中的开山刀带着呼啸的风声，直劈森的后颈！

“森大人小心！”附近的村民发出惊恐的尖叫。

森猛地回头，瞳孔骤然收缩！冰冷的刀锋带着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他身体的本能反应是闪避，但身后就是受伤的少年！电光火石之间，他竟做出了一个令自己都震惊的选择——他猛地将少年护在身下，用自己并不宽阔的后背迎向那致命的刀锋！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森能清晰地看到刀锋上沾染的血迹，感受到那刺骨的杀意。恐惧瞬间攥紧了他的心脏，但他护着少年的手臂却没有丝毫松动。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唰！”

一道银光如同撕裂夜空的闪电，以超越肉眼捕捉的速度骤然出现在森的身侧！是扉间！他甚至来不及完全转身，完全是凭借无数次生死搏杀磨砺出的、刻入骨髓的本能反应！他的左臂如同铁钳般猛地揽住森的腰，将他连同他身下的少年狠狠向侧面带倒！同时，右手的苦无短刀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上反撩！

“铛——！！！”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响彻夜空！火星四溅！

流寇头目势在必得的一刀，被扉间险之又险地架住！巨大的力量顺着刀身传来，震得扉间虎口发麻！但他下盘稳如磐石，借着格挡的力道，揽着森腰身的手臂猛地发力，将他们两人连同少年一起甩向相对安全的角落！

“待着别动！”扉间低喝一声，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冷厉。他甚至没有回头确认森的情况，身体如同蓄满力的弹簧般弹射而出，化作一道追魂夺魄的银光，直扑那个惊魂未定的流寇头目！

接下来的战斗毫无悬念。暴怒状态下的扉间，如同修罗附体，刀光织成一片死亡之网，瞬间将那头目笼罩。几个呼吸间，战斗便已结束。

当最后一名流寇倒下，山寨内只剩下伤者的呻吟和村民劫后余生的哭泣。月光重新洒落，照亮了满地的狼藉与血迹。

森被扉间甩到角落时，后背重重撞在土墙上，有些生疼。他顾不得自己，第一时间检查身下少年的情况，确认少年只是受到惊吓并无大碍后，才长长松了口气。然而，当他抬起头，看向战场中心那道缓缓收刀、背对着他的银色身影时，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悸动瞬间席卷了他！

刚才那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切，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脑海：

那声带着恐慌的警告，与梦中那声“扉间！当心左侧！”何其相似！。

那将自己和他人护在身后的本能冲动。

那揽住自己腰身、带着不容抗拒力量的手臂触感。

那近在咫尺、带着血腥味的、冷冽而令人无比心安的气息。

还有……扉间为了救他，那完全依靠本能的、快到极致的救援与格挡！

“扉间……”

一声低沉而急促的呼唤，带着连森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源自灵魂深处的依赖与信任，脱口而出！不再是礼貌的“武士大人”，而是那个在血色梦境中被无数次呼唤的名字！

正弯腰检查一个流寇尸体的扉间，身形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缓缓直起身，却没有立刻回头。月光勾勒出他挺拔而略显孤寂的侧影，银发上沾染的血迹在清辉下显得格外刺目。

森喊出那个名字后，自己也愣住了。为什么？为什么是这个名字？为什么喊得如此自然，如此……熟稔？仿佛早已在心底呼唤过千百遍！一股强烈的既视感再次袭来，与梦中那个呼唤“扉间”的嘶吼声重叠！巨大的混乱感攫住了他。

这时，扉间转过身来。他的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杀伐之气，红瞳在月色下如同燃烧的冷焰。他一步步走向森，靴子踩在沾血的泥土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在森面前停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先是扫过他护着的少年，确认安全后，才落回森惊魂未定、充满困惑的脸上。那眼神深邃，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慰藉的光芒。

“受伤了？”扉间的声音低沉，听不出太多情绪，目光却落在森刚才撞到土墙的后背上。

森下意识地摇摇头，喉咙有些发干。他看着扉间沾染血迹的脸庞和衣襟，看着他为了救自己而格挡刀刃、此刻可能还在发麻的右手，一种混合着后怕、感激、以及某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情愫，如同藤蔓般紧紧缠绕住他的心脏。

“没……没事。谢谢你……”森的声音有些沙哑，那句“谢谢”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想问刚才脱口而出的名字是怎么回事，想问那熟悉的感觉源自何处，但看着扉间沉静的眼神，所有疑问都堵在了喉咙里。

扉间没有追问，只是伸出了手——那只刚刚救了他性命、握着染血苦无的手。

森看着那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和血迹的手，心跳如擂鼓。他没有丝毫犹豫，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将自己的手放入了那只宽厚、有力、带着令人心安温度的手掌中。

扉间微微用力，将森从地上拉起。两人的目光在清冷的月色下再次交汇。

这一次，森的眼中没有了之前的茫然与闪躲，只剩下深深的震撼、残留的恐惧，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雏鸟般的依赖和全然的信任。而扉间的红瞳深处，那簇名为“期待”的火焰，在森脱口而出那声“扉间”的瞬间，已悄然燃烧成燎原之势。

本能的守护，本能的呼唤。

跨越生死的羁绊，在这异世的血色战场上，再次发出了清晰而有力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