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几日后，一个更大的村镇举办祭典，邀请附近的村落参加，也特意派人来请“银狼”武士和“妙手”医师一同前往。森本不想去人多的地方，但扉间却罕见地同意了。

祭典之夜，灯火辉煌，人声鼎沸。街道两旁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摊贩，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和欢快的乐声。村民们穿着节日的盛装，脸上洋溢着笑容。

扉间依旧是一身利落的深蓝色劲装，银发在灯火下泛着冷光，与周围热闹喜庆的氛围格格不入，却又因其独特的冷峻气质吸引了无数目光。森跟在他身边，穿着扉间给他新买的、料子不错的深褐色衣袍，却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追随着扉间的身影，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试图靠近的人。

一个卖面具的小摊前，扉间驻足。他拿起一个造型狰狞的鬼面，似乎在端详。

“大人喜欢这个？”摊主是个活泼的少女，见状热情地推销，“这个‘般若’面具可是驱邪避凶的！配您这样的武士大人最合适啦！”少女笑容甜美，眼神大胆地落在扉间脸上。

森的心立刻提了起来，下意识地往前挤了一步，几乎要挡在扉间和那少女之间。他紧紧盯着少女灿烂的笑容，只觉得无比刺眼。

“不必。”扉间放下鬼面，语气冷淡。

少女也不在意，又拿起一个精致的狐狸面具，笑嘻嘻地递给扉间：“那这个呢？这个‘白狐’多漂亮，和您的头发很配哦！”她的手指几乎要碰到扉间的手。

就在这一瞬间！

森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少女递面具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少女痛呼出声：“啊！”

“他不要！”森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冷厉和怒意，眼神锐利地瞪着那少女，黑眸深处翻涌着浓烈的排斥和警告，“离他远点！”

少女被他凶狠的眼神和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呆了，手腕被抓得生疼，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周围的人也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纷纷侧目。

扉间站在一旁，红瞳微微眯起，静静地看着森这近乎失控的举动和他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强烈的独占欲。没有阻止，也没有斥责。

森吼完那句“离他远点”，自己也愣住了。看着少女惊恐含泪的眼睛，他才猛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一股巨大的羞耻感和慌乱瞬间淹没了他。他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手，连声道歉：“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他语无伦次，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在周围人探究的目光下，只觉得无地自容。

他再也待不下去，猛地转身，拨开人群，几乎是落荒而逃，冲进了祭典喧嚣的人群深处，很快消失不见。

扉间看着森仓惶逃离的背影，眼神深邃。他没有立刻去追，而是转向惊魂未定的少女，从怀里摸出几枚钱币放在摊位上，声音依旧平静：“面具的钱，还有压惊的。”说完，才不紧不慢地朝着森消失的方向走去。

森一口气跑到村外僻静的河边，扶着膝盖剧烈喘息。冰冷的夜风吹在滚烫的脸上，却无法平息他心中翻江倒海的羞耻、慌乱和更深重的困惑与恐惧。

他刚才做了什么？

他竟然对一个无辜的少女动了手！

就因为……她试图靠近扉间，递给他一个面具？

这占有欲……这强烈的、近乎病态的独占欲，到底是怎么回事？！

它像一头失控的野兽，在他体内咆哮，让他变得不像自己！

“森。”

平静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森身体猛地一颤，没有回头，只是将头埋得更低，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和颤抖：“别过来……我……我刚才是不是很可怕？像个疯子？”

扉间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望着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河面。他没有直接回答森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

森痛苦地闭上眼。为什么？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看到别人靠近扉间，看到别人对扉间笑，甚至只是试图触碰他，他心里就像被毒蛇啃噬，被烈火灼烧，一股暴戾的冲动就会不受控制地涌上来！他想把扉间藏起来，藏到一个只有他能看到、能碰到的地方！

“我……我不知道……”森的声音充满了无助和迷茫，“我只是……不想看到别人靠近你……不想看到别人对你笑……不想……不想别人碰你……”他艰难地、断断续续地诉说着内心最真实、也最让他恐惧的感受，每一个字都像在凌迟自己，“这种感觉……很陌生……很可怕……我控制不住……”

他终于抬起头，看向身旁的扉间。月光下，扉间的侧脸依旧冷峻，但那双红瞳却不再平静，里面翻涌着森看不懂的、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洞悉，有了然，甚至……有一丝近乎怜惜的温柔？

“这种感觉，”扉间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叫做‘在意’。”

在意？

森愣住了。

“因为在意，”扉间转过头，红瞳深深望进森迷茫痛苦的黑眸里，一字一句，如同烙印，“所以才会害怕失去，才会想要独占。”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森依旧泛红的脸颊和紧握的拳头，语气带上了一丝奇异的引导，“告诉我，森，你仅仅是在‘意’我吗？”

仅仅是在意吗？

那为何心脏会因他靠近而狂跳？

为何会为他一个眼神而心慌意乱？

为何会为他可能的离去而恐惧窒息？

为何……会对他产生如此强烈、如此霸道、如此不容他人染指的占有欲？！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如同被封印在灵魂深处的火山，在扉间刻意的撩拨和此刻直击心灵的拷问下，那层薄弱的冰壳，终于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碎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