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锦绣重逢

锦绣坊门前，两个小丫头正扫着台阶。见婉清一行人驻足观望，绿衫丫头脆生生问道："客官要买料子吗？"

话音未落，坊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位白发老嬷嬷拄着拐杖冲出来，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婉清的衣袖："这针脚..."她颤抖的手指抚上袖口的梅花纹，突然老泪纵横："是沈姐姐的针法！"

坊内顿时热闹起来。十多个绣娘涌出来，将婉清团团围住。老嬷嬷紧握她的手："丫头，你外祖母可是姓沈？你娘的右眉梢有颗红痣？"

婉清一怔——娘的右眉梢确实有颗红痣。

"沈姐姐啊..."老嬷嬷哭得更厉害了，"你外孙女回来了..."

后院有间尘封多年的绣房。老嬷嬷颤抖着打开铜锁，积尘扑面而来。

阳光透过窗缝，绣架上未完成的"百鸟朝凤"，金线虽已褪色，仍能看出当年的华美。

"这是..."

"给青妃娘娘贺寿用的。"老嬷嬷拭泪，"沈姐姐熬了三个月，就差最后几只鸟了..."

赵明德轻咳一声："太后寿辰将至..."

老嬷嬷眼睛一亮："丫头能接着绣完吗？"

婉清的手指抚过绣面，那些复杂的针法竟在脑海中清晰浮现。她拿起发黑的银针，穿上一根金线...

针尖刺入绣面的刹那，屋内鸦雀无声。众人屏息看着婉清的手指翻飞，金线穿梭间，一只栩栩如生的黄鹂渐渐成形——正是沈绣娘拿手的"活眼鸟"。

"老天爷..."老嬷嬷跪倒在地，"沈姐姐显灵了..."

此后，婉清便住在锦绣坊。赵明德日日来陪她，有时带些街边糖糕，有时只是安静看她刺绣。绣娘们轮流帮忙，讲述着往事：

"沈姑姑绣的牡丹能引来真蝴蝶..."

"西域使臣曾要用十匹骆驼换她的绣品..."

"青妃娘娘最疼她..."

这日晌午，婉清正绣凤凰尾羽，忽闻坊前喧哗。出门一看，竟是巡抚夫人驾到。

"太后听闻'百鸟朝凤'重现人间，特命我来瞧瞧。"夫人低声道，"青妃娘娘如今是太后了。"

婉清手中的绣绷落地。当年被打入冷宫的青妃，竟是当今太后！

寿辰前夜，婉清终于完成绣作。当"百鸟朝凤"在灯下展开时，满室寂静——凤凰振翅欲飞，百鸟姿态各异，金线银线交相辉映。

老嬷嬷捧出一套衣裳："照你外祖母尺寸做的，用你的'青霞染'..."

衣裳上身竟出奇合体。婉清转了个圈，裙摆暗纹如流云浮动。

"真像..."老嬷嬷泪眼朦胧，"当年沈姐姐初见青妃娘娘，穿的就是这般样式..."

寿辰当日，晨光微熹时，赵明德塞给她一个小布包："给你的。"

包里是把铜柄剪刀，刀鞘缠着红绳——与他那把短刀如出一辙。

"绣娘专用。"他耳尖微红，"师父说，当年太医院判与沈绣娘..."

宫门开启，太监尖声宣召。

慈宁宫内，太后见到婉清面容时，茶盏"当啷"落地。

"像...太像了..."太后喃喃道。

当"百鸟朝凤"呈上时，太后竟起身抚绣，泪如雨下："哀家等了二十年..."

宴席间，太后拉着婉清的手："可愿留在宫中？"

婉清余光瞥见赵明德灼灼目光，轻声道："民女想开间染坊..."

太后反而笑了："与你外祖母一般倔强。"转而对皇上道，"将锦绣坊旁的宅子赐予她吧。"

离宫时，太后赏下一箱西域金线，最底下压着一封"沈妹亲启"的信笺。

御街上，赵明德突然道："皇上命我入太医院。"

"恭喜..."

"我推了。"他挠挠头，"想在锦绣坊对面开间药铺。"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渐渐融为一体。他们的故事，才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