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自由活动的哨声刚落，女生们就三三两两地往树荫下躲。姜悬月捂着小腹站在原地，脸色有些发白——生理期突然造访，刚才跑八百米时就隐隐作痛，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坐着休息，手里捏着的乒乓球拍却提醒着她还得应付这节自由活动课。
“新来的，过来。”
操场另一端传来喊声，她抬头，看见程厌青靠在乒乓球台边，手里转着个乒乓球，身边还站着几个男生。阳光把他的影子钉在地面，校服外套被他随意地系在腰间，露出的小臂线条利落。
姜悬月犹豫了一下，还是拖着脚步走过去。小腹的坠痛感一阵阵袭来，让她忍不住蹙起了眉。
“青哥叫你呢，还怕我们吃了你？”旁边一个寸头男生笑着打趣，姜悬月认出他是数学课总被老师点名的赵磊。
程厌青没理他们，只是朝她扬了扬下巴：“会打吗？”
“会一点。”她刚开口，又被一阵隐痛打断，声音低了下去，“以前跟我爸练过几次。”
“那就来试试。”他把乒乓球丢过来，“正好缺个人。”
姜悬月伸手接住球，指尖却有些发软，她稳了稳心神，把球往桌上轻轻一磕，借着反弹的力道掂了两下。小腹的疼痛让她动作有些滞涩，刚想发球，起身时眼前忽然一黑，下意识地扶了下乒乓球台。
“怎么了？”程厌青的声音近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关切。
“没、没事。”姜悬月摇摇头，强撑着站直，“可能有点累。”
男生们似乎看出她状态不对，刚才还起哄的赵磊识趣地打圆场：“要不先歇会儿？青哥，我们去那边打。”说着就拉着其他人往另一张球台走。
原地只剩下他们两个。程厌青看着她发白的脸色，眉峰微蹙：“不舒服？”
“嗯……有点。”姜悬月没好意思细说，只是轻轻按了按小腹。
程厌青没再追问，转身往操场边的小卖部走。几分钟后他回来，手里拿着瓶温热的矿泉水，塞到她手里：“拿着。”
瓶身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熨帖着小腹的坠胀感。姜悬月愣了愣：“谢谢。”
“坐着吧。”他指了指旁边的石阶，自己则靠在球台上，没再提打球的事。
风吹过操场，带着草木的气息，也卷来他身上淡淡的山茶香。姜悬月小口喝着温水，看着他低头转着乒乓球，阳光落在他发梢，镀上一层浅金色。她突然想起昨天午休时，他说顶楼晚霞比旧学校好看的那句话。当时没来得及细想，现在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怎么会知道她旧学校的晚霞？
除非……
“想什么呢？”程厌青抬眼，正好对上她的目光。
姜悬月慌忙移开视线，摇摇头：“没什么。”小腹的疼痛缓和了些，她把空水瓶捏在手里，“我还是去那边歇着吧。”
“也行。”他没挽留，却在她起身时又说了句，“放学等我一下。”
姜悬月愣住：“为什么？”
“有东西给你。”他丢下这句话，转身朝赵磊他们走去，阳光在他背后拉出长长的光带。
体育课结束的铃声响起时，姜悬月的不适感已经减轻了不少。苏晓晓凑过来，扶着她的胳膊：“你刚才脸色好差，是不是不舒服啊？”
“嗯，生理期来了。”姜悬月小声说。
“那快回去坐着！”苏晓晓连忙拉着她往教室走，路过乒乓球台时，她朝程厌青的方向努努嘴，“他刚才好像一直在看你呢，青哥平时可不会管别人死活。”
姜悬月的心跳漏了一拍，没接话，只是脚步不由得快了些。
放学的铃声刚响，程厌青就收拾好了书包。他的动作很快，拉链声“唰”地划破教室的嘈杂，姜悬月还在慢吞吞地把笔记本塞进书包，就听见他在旁边说：“快点。”
“哦。”她加快动作，指尖却总像不听使唤。
走出教学楼时，夕阳正把天空染成橘红色。程厌青走在前面半步，姜悬月跟在后面，能看见他系在腰间的校服外套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山茶花的香气若有似无地飘过来。
“你要给我什么？”她忍不住问。
他没回头，只是往校门口右侧的方向偏了偏头：“到了就知道。”
那里种着一排山茶树，大概是品种特殊，这个季节竟还开着零星的花。程厌青在最粗的那棵树下停下，弯腰捡起什么东西，转过身递给她。
是片花瓣，粉白色的，边缘有点卷，还带着点湿润的水汽。
“这个？”姜悬月接过花瓣，指尖触到他的温度，像触电般缩了缩。
“昨天掉你卷子上的，”他踢了踢脚下的石子，“看你当时盯着看了半天。”
姜悬月愣了愣，才想起昨天他帮她改辅助线时，确实有片花瓣从窗外飘进来，落在试卷上。她当时光顾着紧张和小腹的隐痛，根本没在意。
原来他看见了。
“谢谢。”她把花瓣小心翼翼地夹进语文课本，抬头时正好对上他的目光。夕阳的光落在他眼底，像融化的蜜糖，没了平时的漫不经心，反而透着点认真。
“那封信，”他突然开口，“我没看。”
姜悬月的心猛地一跳。
“捡到的时候没拆，”他挠了挠头，难得有点不自然，“本来想直接还你，又觉得……”他没说下去，只是从口袋里摸出颗糖，剥开糖纸递过来，是柠檬味的，“赔礼。”
糖块的酸甜在舌尖散开时，姜悬月突然笑了。不是刻意的，是从嘴角自然漾开的弧度。
“干嘛笑？”程厌青皱眉，耳根却悄悄红了。
“没什么。”她把糖纸叠成小方块，“就是觉得，你好像也没那么怪。”
他嗤了一声，别过头去看晚霞，却没反驳。
远处传来蝉鸣，一阵接着一阵，像是在为这个傍晚伴奏。姜悬月看着他的侧脸，手里握着温热的水瓶，突然觉得，这个夏天或许会很长，长到足够让她把那些没说出口的话，都慢慢讲给他听。
课本里的山茶花瓣，还带着淡淡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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