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读课的铃声还没响,姜悬月刚把书包放下,就看见程厌青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拿着两盒热牛奶。他把其中一盒放在她桌上,包装盒上还带着温热的触感。
“楼下便利店刚煮的。”他拉开椅子坐下,把自己那盒牛奶的吸管戳开,“听说低血糖的人要多喝这个。”
姜悬月捏着牛奶盒的手指顿了顿,抬头看他,脸上带着点为难:“那个……我牛奶过敏。”
程厌青的动作猛地停住,吸管还含在嘴里,眼里的轻松瞬间被惊讶取代。他看了看她桌上的牛奶,又看了看她,耳根悄悄红了:“抱歉,我不知道……”
“没事。”姜悬月摇摇头,把牛奶往他那边推了推,“你喝吧,我不渴。”
程厌青没接,只是把两盒牛奶都收进桌肚,低头翻书时,耳尖的红还没褪去。姜悬月看着他略显局促的样子,突然觉得有点好笑——原来这个总显得漫不经心的少年,也会有这样手忙脚乱的时候。
上午第三节是物理课,老师在讲台上推导动量守恒定律,姜悬月听得有点发困,眼皮越来越沉。她正要点头,突然感觉有人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
转头看见程厌青用课本挡着,手里举着颗水果糖,用口型说:“醒醒。”
姜悬月忍不住笑了,接过糖剥开,橘子味的酸甜在舌尖散开,困意果然消散了大半。她偷偷看他,发现他正低头记笔记,侧脸的线条在阳光下很清晰,连睫毛的影子都落在课本上。
午休时,班级要换座位。班主任拿着座位表走进来,宣布按月考成绩重新排座,成绩相近的同学坐一起。
“程厌青,第一排靠窗。”
“姜悬月……”班主任看着名单顿了顿,“跟程厌青同桌。”
周围响起一阵低低的哄笑,赵磊甚至吹了声口哨。姜悬月的脸颊发烫,却看见程厌青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嘴角噙着点藏不住的笑意,把他的物理竞赛题集、草稿本,还有那个装糖的玻璃罐,一样样搬到新座位上。
新座位在窗边,下午的阳光会斜斜地照进来,落在两人中间的空隙。姜悬月整理书包时,程厌青突然从背后拿出个东西,是个小小的多肉盆栽,叶片胖乎乎的,顶着点淡粉色的尖。
“这个放桌上,”他把盆栽摆在玻璃罐旁边,“防辐射,也给你醒醒神。”
“你什么时候买的?”姜悬月惊讶地看着他。
“昨天放学路过花店。”他说得轻描淡写,却没说自己站在花店门口,对着一排多肉挑了十分钟。
下午的自习课,姜悬月对着一道化学题皱眉,笔尖在草稿纸上画了又改。程厌青写完作业,转头看见她纠结的样子,伸手把她的草稿纸拉过去。
“这里错了,”他指着其中一步,“原子守恒没算对。”
他的手指在纸上点了点,带着点粉笔灰的干燥感。姜悬月凑近看,能闻到他袖口淡淡的洗衣液味,混着山茶花的香,比平时更清晰些——新座位离得更近了,近到能看清他睫毛上沾着的细小灰尘。
“懂了吗?”他抬眼问,距离近得能看见他眼底的光。
姜悬月点点头,往后缩了缩,脸颊有点烫。程厌青看着她泛红的耳尖,突然笑了,把草稿纸推回去:“下次不会的,直接问我,别硬撑。”
放学时,两人一起收拾书包,玻璃罐里的糖果又少了两颗。程厌青拎起她的书包,很自然地甩到肩上:“走吧,今天带你走条近路。”
所谓的近路是条穿过老居民区的小巷,青石板路被踩得发亮,两侧的老房子爬满了爬山虎,风一吹,叶子沙沙作响,比大路凉快多了。
路过一家老杂货店时,程厌青停下脚步,指着门口的冰柜:“想吃冰棒吗?绿豆的,不含牛奶。”
他特意加的后半句让姜悬月愣了愣,随即笑起来:“好啊。”
他买了两支绿豆冰棒,剥开纸递给她一支。冰棒带着点沙沙的口感,甜丝丝的凉意顺着喉咙往下滑,把一天的燥热都驱散了。
走到巷口时,姜悬月看见墙上画着片涂鸦,是片很大的晚霞,橘红色的颜料有点褪色,却依旧看得出生动的笔触。
“这是……”
“前几年有人画的,”程厌青咬着冰棒,含糊地说,“听说画的是咱们学校顶楼的晚霞。”
姜悬月愣住,仔细看那片涂鸦,果然和他们那天在顶楼看见的晚霞很像。她转头看程厌青,发现他正看着涂鸦,嘴角的笑意很淡,却很清晰。
“你画的?”她试探着问。
程厌青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把手里的冰棒棍丢进旁边的垃圾桶,拉起她的手腕往前走:“天快黑了,走吧。”
他的手心很热,牵着她穿过巷口的风,带着冰棒的甜和老房子的烟火气。姜悬月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突然觉得,那些没说出口的答案,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就像这巷子里的风,就像玻璃罐里的糖,就像他记住了她牛奶过敏的小事,有些心意,不用明说,也能慢慢渗透进日子里,甜得很安稳。
走到她家小区门口时,程厌青把书包递给她,从口袋里摸出颗糖放进她手心——是颗葡萄味的硬糖,糖纸是深紫色的,像傍晚渐暗的天色。
“明天见。”他说。
“明天见。”姜悬月捏着那颗糖,看着他转身走进暮色里,校服的背影在路灯下被拉得很长,山茶花的香气好像还留在空气里。
她剥开糖纸放进嘴里,葡萄的甜混着绿豆冰棒的凉,在舌尖慢慢散开。抬头时,看见天边还留着点晚霞的余晖,淡粉色的,像他今天递给她的那颗糖。
这个夏天,果然每天都有新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