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还没散尽，姜悬月走进教室时，看见程厌青已经坐在窗边。他面前摊着物理题册，手里却捏着个透明的小袋子，里面装着几颗晶莹的荔枝，水珠在晨光里闪着亮。
“刚在早市买的，”他把袋子推过来，“老板说今天的特别甜，不含牛奶。”
最后半句说得有点刻意，姜悬月忍不住笑了，指尖捏起一颗荔枝，冰凉的触感带着晨露的湿意：“你现在买东西都要先问成分了？”
程厌青的耳尖红了红，低头翻书：“以防万一。”
剥开荔枝的薄皮，饱满的果肉泛着半透明的光，甜津津的汁水在舌尖炸开时，姜悬月看见他正偷偷看自己，眼里的笑意藏不住。
上午最后一节是生物课，讲到心脏结构时，老师在幻灯片上放出解剖图，红色的血管网络像棵复杂的树。姜悬月的笔尖顿了顿，下意识地按住胸口，上次数学课的抽痛感好像又回来了。
“怎么了？”程厌青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又不舒服？”
她摇摇头，把注意力转回课本：“没事，老师讲得有点复杂。”
他没再追问，只是在她的笔记本上轻轻画了个简笔画——一颗歪歪扭扭的小心脏，旁边标着“别多想”三个字。姜悬月看着那幼稚的图案，嘴角忍不住弯起来，胸口的闷意竟真的散了些。
午休时，赵磊抱着一摞乒乓球拍冲进教室，把一张团体赛海报拍在程厌青桌上：“下周六年级乒乓球男女团体赛，咱们班报了名，青哥你和悬月必须上！”
海报上印着银色的球拍图案，程厌青扫了一眼，视线落在“男女混双”四个字上，突然抬头看向姜悬月：“那天有空吗？”
“啊？”她没反应过来。
“一起打混双。”他说得很自然，指尖敲了敲海报，“上次你赢我的账，正好赛场上算。”
赵磊在旁边猛点头：“对！你俩搭档肯定无敌！”
姜悬月的脸颊发烫，想起上次球台边的对决，指尖好像还留着球拍的震感：“我……我可以吗？”
“当然。”程厌青看着她，眼里带着笃定的笑意，“我配合你。”
下午自习课，窗外突然下起了雨。夏天的雨来得又急又猛，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噼啪作响，很快就模糊了远处的树影。
放学时雨还没停，程厌青从书包里翻出把黑色的伞，伞骨上还沾着点上次下雨的水渍。“走吧，送你到小区门口。”
两人共撑一把伞走进雨里，伞下的空间很小，肩膀时不时会碰到一起。雨水顺着伞沿往下淌，形成一道透明的帘幕，把外面的喧嚣都隔开了，只剩下彼此的脚步声和雨声。
“下周六的团体赛，”程厌青突然开口，雨水打湿了他的额发，“其实不用你紧张，我跟着你的节奏来。”
姜悬月看着他被雨雾模糊的侧脸，突然想起那张乒乓球海报，混双两个字好像还在眼前晃。她轻轻“嗯”了一声，声音被雨声裹着，有点闷：“我会好好打的。”
程厌青的脚步顿了顿，转头看她时，眼里的光比雨珠还亮。
走到巷口那片晚霞涂鸦前，雨势小了些，变成细密的雨丝。姜悬月指着墙上被雨水打湿的颜料：“你看，颜色好像更鲜艳了。”
程厌青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橘红色的晚霞在雨雾里晕开，像幅被打湿的水彩画。“其实画的时候，”他忽然开口，声音很轻，“想着要是有天能和谁一起搭档做点什么就好了。”
姜悬月的心跳漏了一拍，刚想说话，就听见他又补充道：“现在有了。”
雨丝落在睫毛上，有点凉，她却觉得脸颊发烫。
快到小区门口时，程厌青突然停下，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递给她。是颗用玻璃纸包着的糖，形状像颗小小的乒乓球拍，粉嫩嫩的颜色，在雨雾里闪着微光。
“这个是……”
“水果糖做的，”他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昨天路过糖果店看见的，觉得……挺应景的。”
姜悬月捏着那颗球拍糖，玻璃纸的褶皱里好像还留着他的温度。她抬头时，看见雨丝落在他的睫毛上，像落了层碎钻。
“谢谢。”她说。
“下周六见。”他往后退了一步，把伞往她这边又推了推，“伞你拿着，我家近。”
没等她拒绝，他已经转身跑进雨里，校服的背影很快被雨雾吞没，只留下那句“下周六见”，在雨声里轻轻荡开。
姜悬月站在原地，捏着那颗球拍糖，看着手里的黑伞。伞骨上的水渍慢慢晕开，像朵正在绽放的花。
回到家，她把糖放在书桌上，和那罐快空了的玻璃罐摆在一起。窗外的雨还在下，雨声淅淅沥沥的，像在说个漫长的故事。
她剥开那颗球拍糖，甜味在舌尖散开时，突然想起生物课上他画的那颗歪歪扭扭的小心脏。原来有些期待，早就藏在那些笨拙的笔画里，藏在“我配合你”的承诺里，藏在这颗应景的糖里。
这个下雨的傍晚，好像比晴天更甜些。下周六的团体赛，突然变得让人期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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