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还没歇够,暑假就晃到了尾巴。姜悬月抱着一摞新书往教学楼走,发圈的流苏被热风掀起,扫过锁骨时带起一阵痒。高二(七)班的门牌换了新的,她刚要推门,就被身后的人轻轻拽住了书包带。
“等等。”程厌青的声音裹着夏末的热气,他手里拎着两个冰淇淋甜筒,蛋筒边缘已经开始融化,“刚买的,巧克力味,快吃。”
姜悬月接过甜筒,指尖触到他沾着奶油的指腹,像碰了块温热的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她舔了口冰淇淋,甜腻的凉意顺着喉咙往下滑。
“猜的。”他靠在走廊栏杆上,白衬衫的袖子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晒出的浅淡分界线,“期末考后你说要提前来整理座位,我算着时间来的。”
教室里还空着,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切进来,在课桌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姜悬月的座位靠窗,桌角贴着颗星星贴纸,是露营夜他送的那枚,边角已经有点卷。她刚把书放好,就看见程厌青蹲在她椅子旁,手里捏着块橡皮,正小心翼翼地擦桌底的涂鸦。
“谁画的?”她凑过去看,是个歪歪扭扭的笑脸,墨迹已经干硬。
“不知道,上次来搬书就看见了。”他擦得专注,额发垂下来遮住眼睛,“擦干净了看着舒服。”
橡皮屑积成小小的堆,像撒了把碎雪。姜悬月突然想起期末考最后一场,她握着笔的手直抖,是他在后排轻轻敲了敲她的椅背,递来张写着“别慌”的便签,字迹比平时用力,纸背都透出了印。
“对了,”程厌青直起身,从书包里掏出个笔记本,“这是我整理的物理错题集,你上次说电磁学那块总搞混。”
本子的封面是淡蓝色的,边角用透明胶带粘过,里面的字迹工整,错题旁画着小小的受力分析图,像把复杂的公式都拆成了易懂的样子。姜悬月翻到最后一页,发现夹着片银杏叶,叶脉清晰得像精心描过。
“刚在楼下捡的,”他挠了挠头,耳尖有点红,“想着夹在里面当书签。”
窗外的蝉突然叫得凶了,热风卷着树叶的味道涌进来,吹得发圈的流苏在桌角轻轻撞。姜悬月把银杏叶抽出来,夹进自己的语文书里,正好是《兰亭集序》那页,墨香混着叶尖的青涩气,像把夏末的味道锁进了纸页。
“谢了。”她把错题集放进抽屉,指尖碰到里面的东西——是颗没拆的向日葵糖,还是他第一次送的那种,糖纸已经被体温焐得有点软。
程厌青刚要说话,走廊里传来赵磊的大嗓门:“青哥悬月!你们果然在这儿!老班说要调座位,让大家赶紧来抽签!”
两人跟着往办公室走时,阳光正好晃过楼梯转角的镜子。姜悬月瞥见镜里的自己,发圈的珠子在阳光下亮得刺眼,而程厌青就站在她身后半步,白衬衫的影子和她的叠在一起,像幅没画完的画。
抽签结果出来,他们居然还在同桌。赵磊在旁边哀嚎自己抽到了第一排,被老师盯着的日子不好过,姜悬月却摸着发圈的流苏偷偷笑——程厌青的座位挨着她的,桌角也贴着颗星星贴纸,和她的那枚一模一样。
搬书时,程厌青替她抱最重的练习册,穿过走廊时,有低年级的女生偷偷往这边看,叽叽喳喳的声音像群小麻雀。姜悬月的脸颊有点烫,发圈的流苏缠上他的书包带,解了半天才分开,像舍不得似的。
“晚上去看电影吗?”他突然问,抱着书的手臂稳得很,“新上的科幻片,听说里面有段赛车戏,跟你上次说想看的那个很像。”
她想起期末考前,自己趴在桌上抱怨复习太苦,说考完要去看飙车镜头解压,没想到他记在了心里。“好啊,”她抬头时,正撞见他眼里的光,比窗外的阳光还亮,“看完去吃那家新开的冰粉,加糍粑和山楂碎的那种。”
夏末的风卷着最后一阵热意掠过操场,香樟树的叶子绿得发深。姜悬月看着程厌青抱着书往前走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暑假好像还没真正结束——那些藏在错题集里的银杏叶、镜子里交叠的影子、没拆的向日葵糖,都像夏末未完的甜,要跟着他们一起,走进这个新的学期里。
她摸了摸发圈上的珠子,加快脚步追上去。两人的影子在走廊上并排拉长,像两条终于靠得很近的线,在蝉鸣的尾音里,悄悄缠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