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的时间像沙漏里的沙子,悄无声息地落完。
这一周里,裴意泽确实如他暗自决定的那般,放缓了节奏,却没停下靠近的脚步。
他不再刻意制造“偶遇”,却总能在池筱去图书馆的路上“恰好”捧着书走过,轻声问一句;会在食堂排队时,暗暗看一眼她和宋寒野的互动;也会在给妹妹买东西时多买一点,好让妹妹和池筱一起吃,连带着牛奶也会多买一瓶。
他的关心总带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像初秋的风,不灼人,却也拂得人心里泛起细微的波澜。
可池筱的疏离也始终如一,他递来的牛奶,她会道声“谢谢学长”,然后将牛奶放在课桌里,却没喝;他问起的诗集,她只淡淡答“还好”,再无多余的话。
她像一只易受惊的鸟儿,始终在自己与他之间划着清晰的界限,客气又礼貌,拒人于三尺之外。
而宋寒野,依旧是那个最稳妥的存在。
他会每天早上把温热的早餐放在池筱桌角,会在她物理题卡壳时耐着性子讲三遍,会在她傍晚放学时,准时出现在教室门口,和她一起并肩走出校门。他从不多言,只是默默陪着,像午后的暖阳,安静地将她拢在温柔的光晕里。
周五傍晚,宋家和池家约好的聚餐定在城南一家雅致的私房菜馆。
包厢里暖黄的灯光洒下来,衬得桌上的菜肴愈发精致。
池父正和宋父碰杯,两人聊起合作的项目,笑声爽朗。池母则拉着宋母的手,絮絮叨叨地说着家常,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筱筱,多吃点这个虾球,没放辣,鲜得很。”池母夹了个水晶虾球放进池筱碗里,又转头对宋寒野道。
“寒野也别客气,就当在自己家,阿姨记得你爱吃那个红烧肉,快尝尝。”
宋寒野笑着应道:“谢谢阿姨,我自己来就行。”说完自然地夹了一筷子清淡的时蔬,放进池筱碗里,“这个爽口,你试试。”
池筱抬头冲他笑了笑,小声道:“谢谢寒野哥。”
宋母在一旁看得心热,拍了拍池母的手:“你看这俩孩子,从小就亲。筱筱这身子骨,有寒野在旁边照看着,我们都放心。”
池母叹了口气,眼里带着疼惜:“可不是嘛,这孩子打小就省心,省心到让人揪心。上次半夜发烧,愣是没吭一声,还是阿姨起夜听见她房间有动静才发现的。”
“妈——”池筱小声打断,脸颊有点发烫,“就是小感冒而已。”
“什么小感冒,烧到快三十九度了还叫小感冒?”池母瞪了她一眼。
又转向宋寒野,语气软了下来,“寒野啊,以后在学校多盯着点她,她不爱吭声,有哪儿不舒服了你可得及时告诉我和她爸。”
宋寒野放下筷子,认真点头:“阿姨您放心,我知道的。在学校我会看着她的,她要是不老实,我就给您打小报告。”
“你这孩子,就会哄我开心。”池母被他逗笑,又往他碗里添了块红烧肉,“快吃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池父和宋父聊完了正事,也加入了这边的话题。池父看着宋寒野,眼里满是赞许:“寒野这孩子,年纪轻轻就把项目打理得有模有样,比我家筱筱靠谱多了。”
宋父笑着摆手:“嗨,小孩子瞎折腾罢了。还是筱筱好,安安静静的,不像我们家这小子,皮实得很。”
“对了,”宋父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看向池筱,“筱筱啊,听说你们学校最近有个校园艺术节?寒野说你画画好,没报个名?”
池筱愣了一下,摇摇头:“没呢,我不太擅长这些。”
“怎么不擅长?”宋寒野在一旁接话,“上次看你画的素描,线条可干净了。报个名试试呗,就当放松了。”
池母也帮腔:“是啊筱筱,去试试嘛,不用拿奖,就当去玩玩。寒野不是也报了篮球表演赛吗?你们俩正好做个伴。”
池筱还在犹豫,宋寒野又道:“我帮你报了名也行,就报个水彩画,我记得你喜欢画风景。”
“别别,我自己来就行。”池筱连忙摆手,脸颊微红,“我……我回去想想。”
“这有什么好想的,”宋母笑着打趣,“是不是怕画不好?有寒野在呢,他帮你搬画板,给你递颜料,保准让你顺顺利利的。”
池筱被说得更不好意思了,只好低下头扒饭。
宋寒野看着她泛红的耳尖,眼底漾开温柔的笑意,没再继续逗她,转而和池父聊起了别的,把话题岔了开去。
包厢里的气氛依旧热络,饭菜的香气混合着笑声,暖融融地漫在空气里。
没人注意到,菜馆门口的停车区,一辆黑色轿车静静停在那里。
裴意泽坐在车里,指尖夹着支未点燃的烟,目光透过车窗,落在那扇紧闭的包厢门上。
林助理刚才汇报,说宋家和池家今晚在这里聚餐。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开车过来,或许只是想……远远看一眼。
看到宋寒野替池筱拉开车门时,自然地替她挡着门框;看到池筱走进菜馆时,侧脸在路灯下泛着柔和的光,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那笑意,不是对他客气疏离的笑,是放松的、真切的。
裴意泽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将烟扔在烟灰缸里,碾灭。
“开车吧。”他声音淡淡,听不出情绪。
“是,裴总。”
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驶离,融入沉沉的夜色里。
他知道,这条路或许比他想的还要长。但他裴意泽认定的事,从来不会轻易放弃。池筱现在眼里或许只有宋寒野,或许对他满是疏离,但没关系,他有的是耐心。
他会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也等自己,慢慢走进她心里那片被宋寒野占据了许久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