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意泽在学生会办公室处理文件时,门被轻轻推开。陈易鹤探进头,挤眉弄眼地朝他使眼色:“泽哥,楼下有位‘大人物’找你,说是……你未婚妻。”
他捏着笔的指尖顿了顿,墨汁在纸上洇出个小团——他几乎忘了祖辈定过这门亲。
当年裴家父母刚走,裴氏资金链断得像风中残烛,他攥着合同去求温家时,温家人连门都没让他进,只让管家传了句“婚约作数的前提,是裴家撑得下去”。
如今倒是来了。
他下楼时,正看见温曼婷站在教学楼前的梧桐树下。
女生穿着条粉色连衣裙,长发松松挽着,发尾坠着颗细碎的珍珠,抬眼时眼尾微微上挑,笑起来时唇角梨涡浅淡,是标准的大家闺秀模样。
见他下来,立刻扬起笑,声音甜得发腻:“意泽哥,我转来康景了,以后就是同学啦。”
裴意泽的语气没什么温度,只淡淡“嗯”了声:“有事?”
温曼婷脸上的笑僵了瞬,又很快软下来,伸手想挽他胳膊:“没什么大事呀,就是想来看看你。爷爷说让我跟你多处处,毕竟……”
“温小姐。”裴意泽侧身躲开,语气冷了几分,“当年裴家难时,温家没认这门亲,现在也不必认了。婚约的事,我会让人拟解除协议。”
温曼婷眼圈红了,咬着唇道:“那不是我的意思,是我爸妈……意泽哥,我们从小就认识的,你不能这么对我。”
她缠得紧,裴意泽耐着性子应付了两句,转身要走,却瞥见走廊拐角站着个人。
池筱抱着本画册,大概是刚从美术室出来,浅色的裙摆扫过台阶,目光淡淡地掠过他和温曼婷,没停留,径直往楼梯口走了。
裴意泽心尖莫名一紧。
他怕她误会。
接下来几日,温曼婷成了康景的“焦点”。
她总爱捧着书堵在裴意泽班级门口,或者在食堂端着餐盘坐到他对面,逢人便说“我和意泽是从小定亲的”。
裴意泽的态度始终冷得像冰。她递的水他不接,她搭的话他不回,甚至在她故意挽住他胳膊时,直接皱着眉挣开,声音冷得能掉冰碴:“温小姐自重。”
可他越疏离,温曼婷越不肯罢休。
她开始留意他的目光——发现他总在课间往高二教学楼望,发现他路过美术室时脚步会慢半拍,发现他看那个女孩的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像蒙着雾的软。
她托人查了一下。得知那是池家独女池筱,身子弱得不行,且身边总跟着个叫宋寒野的青梅竹马时,温曼婷嗤笑了声——就这么个一碰就碎的丫头,也配跟她抢?
这天下午,温曼婷故意堵在美术室门口。池筱正收拾画板,听见动静抬头,看见温曼婷抱臂站在门口,眼里带着打量的挑剔。
“你就是池筱?”温曼婷晃了晃手腕上的玉镯,声音扬得高,“我是意泽哥的未婚妻,温曼婷。”
池筱捏着画笔的手顿了顿,随即低下头继续收颜料,声音轻得像飘絮:“哦。”
“哦?”温曼婷没想到她是这反应,愣了愣,又凑近两步,“你知道我和意泽的关系,还总让他惦记?池家千金就这点分寸?”
池筱终于抬眼,清澈的眸子像淬了凉的泉:“温小姐,你和裴学长的事,与我无关。”
她语气里的“无关”太真切,没有半分故作姿态的冷淡,是真的不在乎——不在乎他有未婚妻,不在乎他的目光落在哪,仿佛裴意泽于她而言,不过是教学楼里擦肩而过的陌生学长。
温曼婷被这坦荡堵得噎了下,张了张嘴,竟说不出反驳的话。
池筱背起画板要走,路过温曼婷身边时,脚步没停。
温曼婷看着她清瘦的背影,忽然觉得没意思——她原想给这丫头个下马威,可对方根本没把裴意泽放在心上,她的挑衅像打在棉花上,连点回音都没有。
而这幕,恰好落在走廊尽头的裴意泽眼里。
他看见温曼婷挡着池筱的路,看见池筱低头收画板时安静的侧脸,看见她说出“与我无关”时,眼里没有半分波澜。
心口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闷得发慌。
他怕她误会,可她压根不在乎——不在乎他的婚约,不在乎他的心思,他所有的顾虑和紧张,在她那里都成了不值一提的多余。
陈易鹤不知何时站到他身边,撞了撞他胳膊:“泽哥,这温家小姐够能闹的。不过……池筱这反应,倒是比想象中平静。”
裴意泽没说话,目光追着池筱的背影,直到她拐进楼梯口。风吹起梧桐叶,落在他脚边,他忽然低笑了声,笑意里带着点自嘲,又有点说不清的松快。
不在乎也好。
至少她不会因为温曼婷的出现心烦,不会因为那桩荒唐的旧婚约疏远他。
他抬手松了松领带,转身往楼下走——温曼婷的事该彻底了断了,免得夜长梦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