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ropic-line 第八话 发表会

Tropic-line 第九章

　　〈放学后〉

　　〈说唱社排练室〉

　　这是发表会前的最后一次完整彩排。

　　音乐声起、音乐声歇。最后一个音符在熟悉的排练室中回荡、消散。

　　一片寂静。

　　“不可思议，”夜明第一个打破沉默，脸上绽放出难以置信的笑，“这次是真正的完美！每一个进拍、和声、甚至是律你加的间奏，都完全没有问题了呢。”

　　律带上监听耳机，听了一会，也说道：“的确。误差率低于3%，是目前完成度最高的一次排练。”

　　夏诗的心还在因为刚刚投入的演唱而砰砰直跳：“真、真的吗？”

　　秋穗托腮，一直微蹙的眉头彻底舒展开：“是的，这首歌终于被我们完全驾驭了。”

　　“好！”夜明伸出手，目光扫过每一位成员，“有了这个状态，明天的发表会，我们绝对能让所有人吓一跳！”

　　四只手叠在一起。连律也只是微微迟疑了一下，便将手覆了上去。

　　“加油哦。”

　　“明天一定能成功的！”

　　〈第二天〉

　　〈发布会后台〉

　　后台的空间不算宽敞，被各社团的器材和人流填满，不知道是谁喷了香水，空气里弥漫着松香的清冽。

　　说唱社的四人占据了一隅。

　　秋穗带着耳机，闭上眼睛，好像在与她写的每个鼓点共鸣。

　　夜明在调试完话筒，正在和灯光师确认最后的灯光效果。

　　律靠在角落，盯着被聚光灯照亮的舞台，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些出神。

　　音乐与欢呼像隔着一层厚厚的、嗡嗡作响的玻璃墙，模糊不清，却又沉重地一下下撞击着她的胸腔。

　　与之形成恐怖对比的，是她自己心脏失控般的狂跳。

　　“腿一直在抖……”她自言自语，“深呼吸、没问题的，就像昨天一样——”

　　记忆中第一次演唱失败时秋穗学姐微蹙的眉头、夜明学长努力圆场的样子……这些画面前所未有地清晰起来。

　　“下一个就是我们上场……夏诗同学？”

　　夜明放下节目单，转头就对上了夏诗带着惊恐的目光。他给她一个安抚的笑，想说些什么鼓励的话。夏诗却像被这笑容烫到一样，猛地避开了他的视线，慌乱地低下头。

　　“……”

　　夜明的笑容微微凝滞，随即化为更深的担忧，他放轻声音，“没事，独唱就只有一小段，跟着我们就可以。”

　　上一个节目结束了，夏诗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放在一旁的话筒。秋穗对她点点头，示意她上台。

　　灯光突然全都关闭，她凭着记忆摸索到了站位处。在黑暗中，听觉变得敏感起来，台下的窃窃私语，此时都能清晰地在耳中。

　　“说唱社？他们怎么还没解散啊？”

　　“别这么说，他们也是很厉害的哦。听说这首歌还是他们原创呢。”

　　“啊，这个作词我是我的同班同学，是一班的白羽呢。”

　　啪。聚光灯一下子亮起，让夏诗微微眯起眼睛。

　　“好亮……”

　　音乐开始播放。

　　那首他们在「世界」和排练室里磨合了无数遍，昨夜还完美无缺的前奏，此刻像沿着轨道行驶的地铁，飞速地向她冲来。

　　【我做不到。】

　　律开了口，他的音色稳定而清冽，瞬间抓住了观众的注意力。

　　【我就应该做回那个躲在角落里的白羽同学。】

　　秋穗紧随其后，她的声音富有穿透力，与夜明形成了完美的呼应。

　　【大家都在看着呢。】

　　夜明的部分，吐字清晰，声音中仍然带着一如往常的镇静。但在此时却再也不能让她安心下来。

　　【到我了。】

　　麦克风就在嘴边，她张开了嘴——

　　……

　　不是声音卡住，是大脑里的一切——歌词、旋律、节奏被瞬间格式化的空白。她甚至忘了要呼吸。

　　她能听到音乐在无情地推进，能听到自己血液冲上头顶的嗡鸣，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在聚光灯下，一切都无所遁形。

　　台下细微的窃窃私语声变大了：“咦？怎么了？” “忘词了？” “不是说是原创吗……自己写的都会忘？”

　　她的眼睛因极致的恐慌而睁大，手指死死地攥住了麦克风，指节捏得发白。

　　完了。全完了。

　　就在这致命的寂静即将吞噬一切的前一秒——

　　一个声音果断地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

　　是夜明。

　　秋穗在瞬间的惊愕后，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加强了和声，那好像一双手，重新托住了她不断下坠的意识。

　　一下。

　　两下。

　　音乐没有放弃，她的队友没有放弃。

　　在一片混乱的脑海中，几个模糊的音节碎片挣扎着浮了上来。

　　那只是一种感觉，是她望向窗外时看见的意象，是那段小提琴旋律的走向，是深夜里不断的节奏的律动。

　　夜明的眼神飞快地、不易察觉地扫过她，里面没有责备，只有一种强烈的、近乎是祈求的催促和信任。

　　就是现在！

　　最后一个尾音即将落下，在进入合唱部分的那个精准的节拍点上——

　　她的声音终于颤抖地加入了进去。

　　“♪……”

　　第一个音甚至是飘的，带着明显的哭腔和恐惧后的虚脱。

　　她不敢看台下，眼睛死死地盯着秋穗的侧脸，仿佛那是唯一的灯塔。

　　音乐滑向最后的小提琴独奏。

　　夏诗站在那里，浑身脱力，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台下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

　　“小诗？可以下场了。”秋穗小声提醒。

　　“……”她后知后觉地朝台下鞠躬，然后飞也似的逃下了台。

　　“还以为白羽有多厉害呢。”

　　“真是的，刚开口声音还在颤抖，也不是很会唱嘛。”

　　她踉跄地撞开后台通往走廊的门，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却无法让她冷静分毫。

　　“夏诗！”

　　“白羽同学！”

　　三个声音几乎同时在她身后响起，脚步声急促地跟来。

　　“对不起……对不起……”：她不敢回头，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听我说，夏诗！”他的声音斩钉截铁，“你救回来了！ 你听到了吗？最后合唱的部分，你唱上去了！”

　　夏诗猛地抬起头，泪水终于决堤，声音破碎不堪：“可是…可是我…我搞砸了…最开始…我忘…”

　　“不，你听。”

　　他拿出手机，点开一段刚刚录下的、有些摇晃的现场视频，快进到合唱部分。

　　“这是刚刚我的朋友在台下录的。”

　　手机里传出的是他们四个人的声音，她的声音虽然一开始微弱颤抖，但确实在其中，并且越来越清晰，最终融入了集体的声浪之中。

　　“但是他们……都在看我的笑、笑……”

　　“才不是呢，”秋穗的声音温和地响起，“最后的反响比预想的要好。很多人对我们原创的编曲很感兴趣。”

　　“从重新加入到演出结束——我敢肯定，你的音准恢复了练习时的平均水平。”

　　律顿了顿补充说道：“你的专业能力克服了恐慌的影响。”

　　社长笑着，用力拍了拍他的后背（律被他拍得晃了一下），然后对她伸出手：“庆功宴吃可丽饼可是之前说好的。”

　　秋穗也微笑着点头：“嗯，我请客。”

　　夏诗看着他们，终于努力地露出一个笑容。